以前,金蝉并不知道,什么叫做言辞锋锐如刀剑,今日他算是真正见识了。
武道一路,宁不凡确实无法与金蝉相提并论。
一品与不惑,难以逾越。
可在智计、言辞作比较,一百个金蝉都不是宁不凡的对手。
当然,在江湖上行走,最重要的不是什么妖孽的智慧,而是高深的境界、精妙的道法,可偏偏......老祖宗定下了不可插手小辈恩怨的规矩。ωωw.cascoo21格格党
这,才是今日宁不凡能将金蝉逼的步步后撤的真正缘由。
让金蝉忌惮的人,从来都是站在宁不凡身后的柳村村长。
宁不凡走入江湖后,身上背负着无数个名头,像什么天机榜首,轮回之主,十步一杀等等,其中最不起眼的,便是——柳村入世行走。
可,若是真有人将这个名头不放在眼里,那才是十足的蠢笨。
千百年来,柳村村长从不轻易入世,入世便是寻觅世间惊艳后辈,为柳村增砖添瓦,同时也是为了,等着自个儿死了之后,留下一些能够守护人间的武者。
王大爷、陈富贵、江嫣、王寡妇等人,皆是天赋比肩、或是远胜六位天顺老祖宗的妖孽之才,都是真正有天顺之姿的人物,若非如此,村长怎会将他们带入柳村?
不可知之地曾有共识,柳村之人,皆是同道、同境无敌之人。
宁不凡入世之后,瞧起来似乎一穷二白、可怜兮兮,实际上,却是整个人间背景最为深厚之人。
三年前,无数次针对宁不凡的杀意,都起自江湖,那是因为,不可知之地,无人敢动手,这才给宁不凡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机会。
到了今日,有着一品巅峰之境剑道实力的宁不凡,羽翼渐丰,终于成为了一个谁也不敢忽视的存在。
包括金蝉在内,许多想杀宁不凡的人都在想,若是此子入了不惑之境,谁人还能杀他,谁人还敢杀他?
一朝得入不惑上,便似蛟龙入水,继而翻腾作龙,可吞吐天地之气,壮人间浩然之风。
此次,九霄天费尽心机将宁不凡引来北沧国,是因为他们明白,此次或许是最后一个杀宁不凡的机会了,若是错失此机,只怕......再也没有机会。
再看此时,宁不凡一道诛心之问,金蝉便陷入进退两难。
金蝉终于发觉,他似乎.....
。.真的无法单凭些许上不了台面的阴谋,来杀死这个人畜无害的白发少年。
他忽然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他想问一问宁不凡——我究竟该如何,才能杀了你?
身为不惑上境的大修行者,却对一位小小的一品武者束手无策,甚至被人逼的步步后撤,说来甚是可笑,或许也会有些可悲。
良久沉默过后,金蝉忽然问道:“你上北冥山,当真是为了杀死白若尘?”
宁不凡略微摆袖,淡淡道:“我听说,不惑高手身居一隅,也可看人间,金蝉师叔此问,宁钰不好答,敢请金蝉师叔看一看人间。”
金蝉闻言,闭上眸子,身心通明,目光越过风云、山河,看向北冥山下、栖霞镇。
此时,凉月挂梢,凉风拂面。
夜幕笼罩下,栖霞镇却热闹喧哗,灯火通明。
无数游侠儿聚集在茶馆、酒楼、赌坊等地,高声攀谈、议论。
“嘿,听说了吗,天机榜首宁钰,一剑砍碎慈悲门,上山去了!”
“这事儿谁还不知道,方才我还瞧见顾寒那小子炫耀,还说是他给宁先生指的方向,对了,还有云灵,云女侠当时也在......据说啊,宁先生此次上山,是为了报剑阁之仇。”
“剑阁之仇?先前江湖传言,不是陈子期坑害的宁先生吗?”
“不错,是陈子期不假,但陈子期只是明面上的人物,宁先生亲口所说,真正设下计谋害他一夜白头的人,是那天机榜四白若尘,这白若尘啊,正待在北冥山上,是慈悲门的客卿!”
“原来如此,难怪宁先生如此怒意。”
......
密室里。
金蝉收回目光,睁开双眸,低眉与宁不凡平静对视。
他不得心生感慨,这小子当真厉害。
栖霞镇是整个北沧国中,消息传的最快的地方,只需半月,这则消息便会被天下皆知。
于是,整个天下的人都会知道,宁不凡上山只是为了报剑阁之仇,只是为了杀死白若尘,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此事在江湖人的眼里,可谓是天经地义,任谁也不能说三道四。
得益于天机榜首的美名太响亮,倘若在宁不凡上山杀白若尘之事里,有人对宁不凡生出阻拦之意,便是与白若尘等人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狼狈为奸。cascoo21格格党
好手段,好谋划,好一个欲擒故纵
。,以势杀势。
金蝉辩无可辩、驳无可驳。
这一局,是他输了。
金蝉默然片刻,说道:“宁小子,我不会阻拦你杀白若尘,不过......他不能死在北冥山上,你且在北冥山上留步三日,待他走远后,你们之间的恩怨,便由你们自己化解。”
宁不凡闻言,心中一块儿大石头终于落地。
能将白若尘驱逐出北冥山,已经隐隐触及金蝉底线,若是再咄咄相逼,便是不美,所谓温水煮青蛙,就该一步一步慢慢来,而不是直接将刀剑架在青蛙的脖子上。
事情发展至今,宁不凡此行目的,算是达成,他心中知道分寸,没有过多思虑,点头道:“如此也好。”
至于,他此前说的‘以余安、沈默的头,换白若尘、朱洪的头’这件事情,自然当作没有说过。
毕竟,他不可能真的对余安下杀手,而金蝉也不可能派人去杀白若尘。
两人心知肚明,也很有默契的选择淡忘此事。
于是,这场极为精彩的戏曲,在六位天顺老祖宗的凝目下、在金蝉与宁不凡两人各自心怀鬼胎的言辞交锋后,终于达成一致,落下帷幕。
要说,唯一觉得这场戏不好看的人,或许便只有白若尘了。
后山,一处雅致小院。
白若尘接到慈悲门驱逐自己的信件后,草草扫了一眼,摇了摇头,转手就将这封信递给身旁伸懒腰、打哈欠的郝剑,说道:“收拾一下细软,将消息告诉十二,今夜便出发。”
“这般匆忙?”郝剑略觉诧异,接过信后,看了一遍,忽而轻笑出声,调侃道:“说什么出发,分明是被人给赶出去了,白若尘,你也有今日,好笑,太好笑了,哈哈!”
白若尘瞥眼看向郝剑,“你似乎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仍是我的阶下之囚,若非你教了十二剑术,哪有这般自由?”
这院子外边,可守着七八位西荆楼的高手,皆是一品巅峰。
郝剑顿觉无趣,站起身来,懒散摆手道:“成成成,我是阶下囚,我一会儿就去按着你的吩咐去做,不过......你总得先告诉我,咱们这是要去哪儿,我也好跟那小丫头片子交代一下。”
白若尘拿起桌案上展开着的、静静摆放着的玉扇,轻轻合拢,淡淡道:“北沧国都,凤阳城。”
倒也不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