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的老祖宗名为王龟,王十九虽然被逐出师门,但仍算是天机阁十九代入世弟子。
按理说,不止王十九是王八蛋,天机阁这一窝子,都是王八蛋。
宁不凡说王十九是王八蛋,那是实话实说。
他对天机阁可没甚好感,细数入世之后的种种遭遇,大多都是因天机榜而起,出村之日,一穷二白,脑门上定了个‘天机榜首’这四个字,瞬息便成了众矢之的,若非凭借模样长的还算俊俏,得到了缙云公主的看重,他早就沦落街头要饭去了。
什么天机榜首,屁用没有,走人间一趟,净遭算计了。
不过.......也得益于此,他才能在短短两年之内,靠着榜首的名号,坑蒙拐骗、拉扯出来个轮回势力。
随着点点碎片般的回忆渐渐拼凑,宁不凡的面色渐渐舒缓。
他伸手拨开王十九的脚,然后缓慢坐起身,轻轻抖了抖白袍上染上的泥土,抬眉凝视着王十九的眸子,缓声道:“狗日的王十九,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日,老子抄起清池剑给你剁成十九段儿。”
听了这话,王十九竟笑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伸手将宁不凡扶起,“这才是我认识的宁钰、宁不凡。”
其名不凡,其人谪仙。
宁不凡沉默了会儿,说道:
“我不入流之时,从来没将天下人放在眼里。在万京城破境入三品后,自那时起,我便开始收敛桀骜,慎重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儿。”
“在剑域破境入二品后,我逐渐发现自己的目光很狭窄,于是我对未知有了敬畏之心,也开始审视自身,以己之长对敌之短,即便那个时候我快要死了,寿命无多,但我也觉着没有任何事情能将我击败。”
“可如今,我入了一品,当我真正强大了后,才发觉原来自己不过是渺小的沧海一粟,何其可笑?我纵然有剑断山河的实力,可在真正的大势之中,也只是个被打断尾巴的土狗罢了,只能......摇尾乞怜。”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话语很混乱,没有逻辑。
或许,他只是想将心中的惧怕与压抑找个人倾诉一下。
王十九轻轻叹了口气,摸向宁不凡的肩膀,用力拍了一下,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
“别想这么多,一切有我。你是我的生死兄弟,在我跪下之前,没有任何人敢让你跪下。即便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想要你的性命,即便你最后走到整个人间的对立面......在你最孤独绝望的时候,往后看一眼,我就在那儿。”
当然,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如果那时,我还活着的话。
王十九与宁不凡很像,他们都习惯将最沉重的事情压在心底。
当,他们开始将心中最沉重的事情往外说出去的时候,也就快到了心神崩溃的时候。
宁钰的混乱言语,或许没有人能听懂。
所幸,王十九能够听懂,并且理解。
宁不凡很惶恐,也很畏惧,更多的则是迷茫。
当自身的存在与否都是问题的时候,谁的心中没有惧怕与惶恐?
不过没事儿,你要时刻记着......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身后有我,而且寸步不离。
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
当吊儿郎当的宁不凡在万京城初次遇到时日无多王十九时,王十九从宁不凡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孤独的灵魂。
王十九看到了属于宁不凡未来的一角,于是心境迈入‘知天命’,侥幸活了下来。
看破因果之人,最重因果。
那日的活命之恩,是因。
今日的舍命相救,是果。
妙不可言。
......
当,王十九将燕国之事娓娓道来之后,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宁不凡始终握着两枚铜板儿,低眉静听,始终没有插话。
他通过王十九并不精彩的描述,看到陈子期精彩的江湖,忽然轻声笑了起来,“这厮,比我厉害。”
王十九打了个哈气,瞥眼道:“据他说,你在柳村里一直觉着他是傻子。”
宁不凡摇了摇头,“其实在村子里时,我大多时候是‘雪落’,只有很少的时候是‘宁钰’,我的记忆过于驳杂,时断时续,这才会被这厮给骗了。”
“在我从听雨轩醒来后,便有了雪落的记忆,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也都想明白了。于是,我自然知道这厮是在戏弄我。”
王十九点了点头,“其实......我始终想不明白,失魂症究竟是什么?”
宁不凡以两指将铜板捻起,正对着天上日光,轻声道:“我小时候,总是一觉醒来,发觉过了许多日,短则十余日,长则......我记着八岁的时候睡了一觉,醒来过已然过了三年,已然十一岁了。”
“那时,我还以为是犯了失魂症的缘故,遗忘了许多记忆,直至我入世后,将一条条线索拼凑起来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失去的记忆,不是遗忘,而是被藏在了脑海中某个隐蔽的地方。犯病之后,我才是宁钰,痊愈之后,我便是雪落。”
“从断魂渊下醒来那刻,我以为自己是雪落,甚至以为宁钰已死,直到看到这两枚铜板,我才明白,原来......我以宁钰之名在这人间也曾留下许多足迹,我曾许下的承诺,都是一条又一条证明我存在过的丝线。只要这些线不断,我便一直是宁钰。”
“这便是锚点了。”王十九笑道:
“越是境界高深的武者,越要留下锚点,从地上走上天上的路上,绝不可遗忘了自己是以人的身份。否则,随着时间流逝,便会被世间遗忘,继而迷失。承诺的锚点,随着时间流逝,会渐渐微弱,但血脉之力却......”
说着说着,王十九竟有些心虚,赶忙咳了一声。
宁不凡略微颔首,缓声道:“人间的武道之路,全然走错了,天上的仙人,全都在跨入天门那一刻,丧失了人性,成了一尊虚假的石头。我当年斩断......”
他的后话戛然而止。
他不是红尘仙,而是宁钰。
但在不知不觉间,他的行事与话语竟与梦中的人渐渐重叠。
这是一件足够令人畏惧的事情。
两人很有默契的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直至.....晌午过后。
湖畔碧波荡漾,潮水起伏不定,风起涟漪生。
王十九犹豫了会儿,硬着头皮说道:“我给你带了个熟人,你要不......见上一面?”
宁不凡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番王十九做贼心虚的模样,好奇问道:“我倒真想瞧上一眼,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你这无耻的江湖骗子如此紧张?”
王十九轻咳一声,尴尬笑道:“一个女人。”
宁不凡打趣道:“莫不是你将金屋里藏的娇美小娘子带来了,让我为你掌掌眼?”
王十九压低嗓音,“你的女人。”
宁不凡恍然,“安琪也来了?”
王十九悄然往后走了两步,离宁不凡远了些,“耶鲁太白。”
“......”
宁不凡愣了愣神,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与耶鲁太白只是萍水相逢,什么时候耶鲁太白成了他的女......
王十九面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意,“在我沉睡前,曾安排了一道暗手,正是耶鲁太白。你与她月下闲聊那一夜,她将毒晕,然后......反正这都是我的安排。之后,她的腹中怀了你的孩子。我以潜星秘术看过,是个福泽深厚的男婴。恭喜恭喜,你们老宁家,后继有人了。”
饶是宁不凡心神再如何坚韧,此刻也是面色一震,心头百感交集,万千话语凝噎在喉咙里,一时竟吐不出来。
宁不凡觉着,如果他这个时候能打得过王十九,这厮真得被砍成十九段儿。
世上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情吗?
这他娘的一觉醒来,喜当爹了?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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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6章 后继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