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晚上，科仪食堂
刘民学厂长端着打好的饭菜，四处巡视。
科仪厂好久没有这么热闹的景象了。
前段时间厂里不景气的时候，别说晚餐了，就是午餐时段，都没有多少人,因为很多人都放假回家了。
松花江半导体的订单，由于产量和参数所限，单价并不高，但是数量比较大。
MEMS传感器由于结构各异，为了防止不断调整设备参数造成的质量波动，基本上每种传感器都需要设独立的生产线。
国内设备本来价格就不高，再加上定制开发费由国家专项补助报销，所以松花江半导体一口气,连定了七八条生产线。相对应的，就是相同或者类似的设备，一买就是七八个。
这批设备的集中交付，让科仪恢复了久违的兴旺景象。
刘民学满意的在食堂里转了一圈，在技术科科长王青山的桌子前停了下来。“你们那边的MOCVD，调试得如何了？”
“很顺利，非常顺利。”
“怎么个顺利法？你前几天不还说，MOCVD的参数很多，调试起来会非常困难吗？”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呢。陈泉一来，随便调了两下，GaN的生产情况就稳定了下来。所以，我们的调试工作基本结束。”
其实在陈泉来之前，王青山就已经组织人对设备进行过联调了，否则他也不敢发消息，请客户前来参加最后的调试。
双气流结构，看起来简单,但两个喷嘴之间的相互关系，每个喷嘴的风量,风速，角度等变量相当多，任何一个出问题，都会影响到最终结果。王青山自己调了两天，最后只能放弃。
“你的意思是，你们那台MOCVD已经调试完毕，可以交付了？”刘民学小小吃了一惊。“这么快？”
“对啊。”
“等一等，等一等。”刘民学想了想，干脆缓缓坐了下来。“我记得你一直说，采用陈泉的思路，生成的GaN最后会有晶体缺陷问题，实际根本没有办法使用，对吧。”
由于设备的原因，科仪厂对蓝光LED技术做了些相关研究。
蓝光LED采用的衬底材料不是IC中常见的硅晶圆，而是晶体结构和GaN接近，但晶格常数失配的蓝宝石。
由于晶格失配，GaN外延层和蓝宝石衬底之间存在失配应力，应力的释放会导致GaN内部产生大量缺陷。这样的材料是没有使用价值的。
“是，是我说的。但晶体缺陷问题，不是我发现的，它是蓝光LED道路上的一个公认难题。”
“我当然知道问题不是你发现的。”刘民学用手轻轻拍了下桌子。“可晶体缺陷，到底发生了没有？”
“晶体缺陷的问题，我们也遇到了。”王青山把两手一摊。“但问题被陈泉解决了。”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谁解决的？是修改设备了吗？我怎么没有收到修改通知书呢？”
刘民学感觉才两天没有关注，MOCVD项目组里居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陈泉没有修改设备，而是修改了工艺步骤。他用了两段的加热方式。先在较低的温度生成一层GaN。然后再把温度提高到正常的1000度。由于应力会在低温GaN层被释放掉，最后生成的高温GaN，晶体品质就没有问题了。”
“就这么简单？先用低温，再用高温？”
刘民学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GaN晶格缺陷问题，名气非常大。但陈泉的方案，既没有增加设备，也没有增加成本。
“对，就这么简单。”
王青山撇了撇嘴。“说实话，我到现在仍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陈泉来了以后，直接上手操作。他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他经常用这台MOCVD一样。可这台设备，明明我们才生产出来。”
“毕竟设备是他设计的，他的操作比生产人员熟练，倒也正常。”刘民学不以为意。“那接下来你们要做什么？直接验收签字，收钱？”
“还没有。”王青山摇头。“陈泉说，他要组织一次蓝光LED实际生产，来验证一下GaN的晶体质量。”
“这怎么可以？”
刘青山一听就炸了。“MOCVD的验收，怎么能跟蓝光LED捆绑在一起？我们顶多给他出具个GaN的检测报告，这还是在我们已经有信心的基础上。”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因为地球人都知道，蓝光LED有个p型结掺杂失效的老大难问题。”
王青山耸了耸肩。“可他坚持。”
“这个话，由我来说！明天我过去找你们。我们是设备生产商，只对设备负责。更不要提，这台设备还是他自己设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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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刘民学刚走入总装调试车间，就发现车间的一角，围了很多人。
“到底怎么了？”
刘民学随手抓住一个，从人群中疾步走出来的年轻人。“小张！”
“刘厂长！”
“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去厕所啊。”小年轻毕恭毕敬。“我没有偷懒，真的！我真的要去厕所。”
“我没有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为什么所有人都围在那里？”
“哦！他们啊！他们在看稀奇。因为王科长他们把蓝光LED搞出来了！”小年轻边说，边轻微的弯腰，两腿紧闭。“刘厂长，我必须得走了。”
“走吧，走吧。懒驴上磨屎尿多。”刘民学一摆手，把已经面露焦急之色的年轻人放跑了。
.....
“刘厂长，您来了。”
随着刘民学的走近，围观的人群有人注意到，于是让出了一条通道。
在通道的尽头，桌子上，一个两英寸的圆片，整体发着淡淡的蓝光。
这个蓝光的颜色，是如此的纯净，让人根本舍不得移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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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仪厂，厂长办公室
房间里一片欢声笑语。
“退火！你居然能想到给晶圆退火！”刘民学满脸笑容。“用如此简单的方式，就解决了p型掺杂不工作的世界性难题。”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这次的调试会如此顺利。”陈泉回答。
见到了MOCVD实物，‘他’的相关记忆被激活后，陈泉很快就找到了设备调整的窍门。
后续的几道工序和难题，也都被解决得干脆利索。
“那，你的蓝光LED项目，这就算是成功了？”
“还不能算完全成功。”
“哦？”办公室里的众人，都好奇的把目光投了过来。
因为全厂的人，都看到了那个发光的圆片（晶圆还没有被分割小的晶粒）。
“你们不觉得，蓝光有点淡吗？”
“哦？对啊！”王青山最先反应了过来。“那是什么原因？按理说，冷光源应该有更高的发光效率才对。”
“是发光频率出了问题。我们看到的光，只是部分可见光。大多数的光，其实都被发到紫外领域了。”
“哦......那你的下一步？”
“这台MOCVD准备装箱打包吧。我带回去接着慢慢研究。”陈泉干脆站了起来。“另外，你们可以备料，估计新的MOCVD订单，很快就会发过来，这次的订单，就不是仅仅一台了。”
“哦？是你的松花江科技要买吗？你们买那么多台同样的MOCVD做什么？如果是做研究工作，一台应该够用了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松花江科技和松花江半导体不是一家公司的情况，科仪厂也就有所掌握。
“不，这次的订单，还是松花江半导体的订单。”
“哦，好的。我们会把材料准备好的。”
刘民学没有多问。
毕竟陈泉的准岳父是松花江半导体的一把手。这估计又是假公济私的一单买卖。设备款由松花江半导体来出，成果出来了，算是松花江科技的。
但这笔糊涂账，不该科仪去管。
“行啊，那我们回头再联系了。”
陈泉知道外界对两家公司的观感，但没有解释。有的时候，有这种私人利益的瓜葛，反而更让对方放心。这就是国内的现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