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依那日在天牢里说。
她跟太子在一起,太子承诺过至少会给她一个妃位。
随即太子便真的新纳了两个良娣。
照常理来说,这两个良娣中必有一个是齐元依。
可是,元锦却发现她不太琢磨的透太子了。
说他正直端方吧,他可以为了除掉殷承翊,接手自己弟弟的女人,并承诺妃位。
说他心怀城府吧,可是他即位以来,每件事都做的很好很完美,甚至很多不该心软宽厚的时候,他都仍然心软宽厚的放过。
所以他会对齐元依信守诺言吗?
听说他纳的两个良娣里,除了霄妃是太常卿钱家的,另一个慧妃,身份是太原府牧之女。
元锦查过她的背景,发现太原府牧的确有个小女儿名叫晏慧,只是,真的是眼前这个人吗?
元锦不想杀错无辜的人,所以不得不谨慎,因为太子纳良娣也很有可能是为了结党和扩张势力,也许,他会等登基后再将齐元依通过选秀选入宫中?又或许……等齐元依完成任务,将她杀掉才是稳妥和便捷的选择?
元锦一时无法判断,只好暂且搁置此事,最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令她颇为苦恼。
那就是美人婆婆再也不笑了。
虽说她原本也不太爱笑,可是自从皇上去世后,她贵为太皇贵妃,便不得不主持替皇帝守灵一事。
按从前她的性子,她应当会在自己的瑶华殿不解的嘟嘟囔囔。
“皇帝的葬礼跟我舒穆禄怜音有什么关系?不然我给他殉葬好了?”
可是这次连麝月都很疑惑,太皇贵妃竟然什么也没说,默默的就开始替皇上守灵了。
只是,她总是面无表情,有时甚至还在暗自发呆。
她再也没笑过,只是该哭的时候也不哭,总是意味悠长的跪在乾清宫,长久的看着眼前皇帝的灵位。
元锦因着在皇上丧期,也不好逗她开心,只能默默的守在她的身后,以此作为陪伴。
曾经她猜测,自己这个美丽的婆婆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皇上,她来到大启是无奈之举,这里辉煌的殿宇和玲琅满目的珠宝对她来说都是金色的牢笼,是换走她自由的罪恶俗物。
可是看着舒怜音如今的样子,元锦忍不住会想。
其实先皇对美人婆婆是真的很好呀,她几乎已经是万千宠爱在一身,要什么就有什么,先皇也对她无比尊重,甚至她不想养孩子,要求先皇把自己最喜欢的儿子殷承夙送走,先皇也都荒唐的照做了。
无论她有什么小脾气,有多高冷孤傲,先皇都一如既往的宠着惯着,所以直到今天,舒怜音的身上都仍然保留着少女般的天真肆意,从来无需为任何宫斗或琐碎而费尽心神。
因为先皇永远会站在她这一边护着她。
那么这样的一个人死了,美人婆婆她真的会一点都不伤心吗?会有的吧?
……
守灵也不是一整天十二个时辰都要在那里跪着的,否则一个月下来宫中女眷全成残废了。
所以当太皇贵妃舒穆禄怜音跪够时辰的时候,她也不会假模假样的哭着说:“不,我不走,让我再多陪先帝一会儿。”
她到了时辰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就走了。
元锦和皇后以及两位先皇膝下的公主殷承语和殷承颜便轮流每人带一批女眷,交替着跪上三个时辰。
这一日,已经是子时,元锦带着的这一批女眷跪够了今日的时辰,便独自去找不久前才离开的太皇贵妃舒怜音。
新皇即位,即便是曾经盛宠一时的太皇贵妃也只能迁居寿康宫,因着要给先帝守灵,所以元锦和殷承夙也暂时不能将她接回摄政王府。
元锦进了寿康宫,旁边空着几个偏殿,其中两个是六公主殷承语的生母贤太嫔和七公主的生母宜太妃,其他不得宠又无子嗣的贵人常在之类,几乎都随便的挤在一处。
太皇贵妃舒怜音现下就住在此处正殿,倒不是因为她生前最受宠或是现在位分最高,而是因为她的儿子殷承夙,是当今的摄政王,是新皇最为信任和依赖的手足。
元锦轻轻敲了敲门,曾经的宫女都被散去了,如今只有麝月和五个小宫女服侍着她。
虽然这也已经是很尊贵的了,但是想起曾经的她所受到的尊崇和呵护,元锦心头竟然生出几分怜惜和心疼。
她的美人婆婆怎么受得这种苦啊?
开门的是一个小宫女,见敲门的是元锦,便恭敬的请她进去。
左右都要在宫中日日守灵,殷承夙便安排元锦住在他曾经在宫中的住所,于是元锦时不时的便过来陪自己的美人婆婆。
“你来了?”
舒怜音懒懒的闭着眼睛侧靠在榻上假寐,她本就眠浅,换了个殿宇更是认床不舒服,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整夜闭着眼假寐。
元锦正是知道这一点,便是这么晚了也敢来打扰她。
元锦笑着走到她身边,将一个木质食盒递给麝月,然后对舒怜音说。
“母妃不是睡不着吗?我给母妃开了一剂安神助眠的方子,母妃试试会不会好些呀?”
舒贵妃勾了勾唇角,抬起眼皮,懒懒的起身问道。
“你还会开药?”
元锦笑着回答。
“夙夙的房里有不少医书,我时常看,见母妃实在憔悴了,便斗胆试了试,母妃敢不敢尝尝?”
舒怜音向来是个叛逆的,坐直了身,淡淡说。
“有什么不敢的?麝月,熬来我喝。”
麝月一听说瑞王妃刚学的东西也敢拿来给太皇贵妃喝,吓得脸都皱起来。
“要……要不奴婢先试试?然后再给贵妃喝?”
舒贵妃极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她不会下毒的,你去便是。”
元锦笑着打趣。
“她是怕我医术不精,害母妃吃坏了肚子。”
麝月想想,摄政王妃齐元锦向来是极亲近自家娘娘的,哪怕娘娘和摄政王母子并不算和睦,但由此可见,摄政王妃的接近更是纯粹而不带目的的,所以,或许倒真是她杞人忧天了。
哪有人看了几页医术就敢给人治病的呢?想必摄政王妃也只是说个笑话给娘娘逗趣儿吧。
想着,便叫着屋里两个小宫女一起,出去给舒怜音熬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