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清买下砚台,又去了方才摆放琳琅满目钗环的木架,一件件挑选着。
一匣子东海鲛人泪,虽珍贵,送泪多为不吉祥,更何况是补做成婚贺礼。
她摇了摇头,又继续看下去,眼神落在一翡翠头面,眉头微皱。
苏玉婉如今这年岁,戴翡翠未免有些老气。
她又转向下一件,目光定格,颇满意地点了点头,指道:“这红玉珊瑚鸳鸯对镯我买了。”
“姑娘可是买来送给新婚夫妇做贺礼的?”管家见苏宁清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您可是买对了,这对红玉珊瑚鸳鸯对镯啊,我这铺子里就这一对,出了铺子更找不到一模一样的,这镯子配色加花纹更有夫妻和睦,多子多福之意。”
苏宁清接过装好红玉珊瑚鸳鸯对镯的锦盒,点了点头,随即带着紫烟离开了聚宝楼。
很快,她回到房中,捧着砚台端详。
紫烟走了进来,见苏宁清对砚台爱不释手的模样,惊奇得很,小姐竟愿意写字了?
她走过去,轻声道:“奴婢替您研磨吧。”
苏宁清将砚台递了过去,另只手按住紫云要研磨的动作,淡淡吩咐道:“将这砚台送到青松园。”
“您要将这砚台送给二少爷?”紫云捏紧砚台,吃惊道。
苏宁清神色平静,微微颔首,轻摆手示意紫烟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办。
紫烟抱着砚台,并未急着离开,有些话悬在嘴边犹豫着要不要劝小姐别将这砚台送出去。
小姐花了那么多银两竟只是为了给二爷送礼?
小姐以往和二爷关系不和不说,上次送去的礼物全叫二爷不领情地扔了。
再送岂不是自讨没趣,小姐何必去受这个气?
苏宁抬眸扫了一眼还未离开的紫烟,知这紫烟是为自己着想,安抚道,“去吧,我自有分寸。”
紫烟只好点了点头,抱着砚台穿过枇杷树和青石台阶,将砚台送进了青松园。
少年穿圆领墨色修身锦袍,正临窗读书。
“主子,安宁阁送来的东西。”
身旁的黑衣男人将砚台置于少年桌前显眼的位置,提醒道。
萧楚涵瞥了一眼,眸色微亮,随即又沉了下去。
砚台是好砚台,价值在一百两左右,可惜是安宁阁送来的东西。
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翻了一页书。
“主子,留着?”黑子男人见萧楚涵并未像上次那般明确拒绝,再问道。
萧楚涵又翻了一页书,继续沉默。
良久,他冷漠地盯着那方砚台,“扔了。”
“扔在安宁阁那位能看得见的地方。”他想起什么,召回黑衣男人,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黑衣男子心底一个激灵,主子露出这表情,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
他抱拳应了一声:“是。”
安宁阁。
苏宁清正捧着一本书凝神看着,听到一阵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靠近,眉头微皱。
紫烟不是如此毛燥的性格。
看来这砚台送的并不顺利,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她抬眸,紫烟走了进来。
苏宁清有些惊讶,问道:“砚台二哥收下了?”
“亏您还叫二少爷一句二哥,他却如此糟践您的心意。”紫烟撇了撇嘴,想起那砚台的去处,替自家小姐感到不公。
苏宁清又扫了一眼紫烟空空如也的两手,眉头微皱,“未送出去?砚台在何处?”
她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紫烟欲言又止,憋得小脸通红,生怕说了,小姐会比她更生气。
“在何处?”苏宁清催问道。
紫烟见苏宁清脸色严肃,似是很想知道这砚台的去处,自己又实在说不出口,只好道:“小姐,您若真想知道,就随奴婢去看看,现在拦着还来得及。”
苏宁清起身,毫不犹豫道:“走。”
她跟着紫烟离开了安宁阁,穿过竹林,跟上一个小厮往松柏苑走去,手里捧着的正是她方才让紫烟送出去的价值一百两的砚台。
“奴婢将砚台送过去,怕二少爷又像上次一般叫人偷偷扔了,特意在青松园逗留了一会儿,这才听到二少爷吩咐下人将这砚台送给了老夫人,甚至……”紫烟越说越激动,可想起这二少爷萧楚涵还有更过分的举动,便赶紧收住,不再往下说下去了。
苏宁清冷眸微转,催问道:“甚至什么?”
“二爷说,这是给五小姐上回替青山请太医的谢礼。”紫烟越想越为自家小姐委屈,气不过道:“二爷借花献佛,用您的礼物给别人做嫁衣算是什么回事?”
这府中谁不知道小姐与五小姐关系闹得僵硬?
这不是诚心隔应小姐嘛!
竹林另一侧隐着两个身影,黑衣男子伴着一玄青色衣袍少年。
少年面庞俊美,姿容清隽如松,目光冷冽,正凝着竹林尽头那一主一仆。
黑衣男子听见紫烟那话,不禁握紧双手,脚步往前塌了一步。
萧楚涵冷眼对上身后的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往回摆了摆,示意身后的人不必张扬。
他讥讽:“再等等这狐狸尾巴便能露出来了。”
“您特意引她们来看,便是要暗中跟着,探出她们真正的意图,是属下险些沉不住气,坏了您的大事。”黑子男人低头道。
见萧楚涵不语,只盯着苏家六小姐的方向,他也看过去,好奇这苏家六小姐突然变脸到底又藏着什么害人的心思。
“够了。”苏宁清脸色骤沉,厉声制止。见紫烟闭了嘴,脸上带着不理解的委屈,她解释道:“送出去的礼物便是别人的东西,既是别人的东西,那别人自有随意支配的权利。”
她看着那小厮越走越远,非但不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