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愿，你过来。”
畏葸不前的她听到了这旷世已久的称谓，泪水终于在此时此刻全然决堤，趴在了她的床边，双腿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妈，对不起，对不起……”
宁思秀也不过堪堪53岁，可她看起来足足老了二十多岁，鬓边的白发在她们不曾相见的岁月里，疯狂生长，成了的现如今这副模样。
“小愿，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
宁思秀长舒一口气，双眼看向天花板，
“你就当我是为你赎罪好了，你曾经所做过的事情，我作为你的母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不要你替我赎罪，是赵光耀的错，是他的始乱终弃导致了两个家庭悲哀的根源！”
“所以，你就杀了他。”
悲哀而又无奈的话语，将两人曾经从未谈起的往事揪出，没想到最后的开诚布公，是在她的倒计时里。
宁愿的哭声戛然而止，眼前这张留存在回忆里的脸庞，都带着对她的批驳。
可她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正如这些年来无数次自我说服一般，
“我没有，那场火不是我放的，我只不过是去给赵一荻补课……”
宁思秀听着这些苍白无力的辩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摆手示意她出去，她已经不想再继续听下去。
“赵光耀究竟有哪里好，让你这么多年都恨着我？是他当初抛弃我们母女俩，那些属于赵一荻的父爱都应该是我的，他甚至从来都不知道我也是他的女儿！”
宁愿不愿离去，那些埋藏在她心里的长达十年的质问在此时的全然脱口而出。
过去晦暗的回忆再一次地历历在目地重现于她的脑海里，永远都不能磨灭。
她从前猜测过自己的母亲是因为这件事，才选择如此待她，直到现在才终于确定。
她在这个小县城里跟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看着她时常对着一张照片发呆。
她努力学习终于考去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却在附属初中大门的外面，见到了自己母亲日思夜想的那个男人，他宠溺地摸着少女的头，眼中是浓浓温情。
那时候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名叫赵光耀的男人十几年的时间里从未出现过，因为他有新的家庭，还有一个名叫赵一荻的可爱女儿。
可宁愿的声声质问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宁思秀已经不再理会她，唯见的是她颤抖的眼皮，与源源不断流出的泪水。
宁愿知道，自己该走了，自己的母亲此生已经不想再见到她，不想见到她这个的亲手杀掉她爱人的杀人犯。
“妈，我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宁愿如是说道，可哪还有什么以后，她们母女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以后可言。
以后的以后，就是天人永隔。
宁愿擦拭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泪水，留下的微红的眼眶与鼻头，她握着门把手，却依旧留恋地往床上看了一眼，却也只有一眼，便开门走了出去。
或许从她点燃火苗的那一刻，她们之间的母子情分就被彻底地斩断。
而她，也只为自己而活。
宁思秀的骨灰最后是疗养院的工作人员送到她的手里的，那是一个雨夜，她刚出席一个线下品牌活动回来，她见到了那天给她带路的护理人员，她的手上抱着的，是一个黑色的方盒。
宁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摇摇晃晃地接了过来，甚至连哭喊都做不出来，苍凉与孤独在彼时达到顶峰……
所以，所有人都以死亡的名义将她抛下了是吗？
宁愿不知坐在地上了多久，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着一个人的电话，不是朱絮，不是助理，是斯烨。
身处绝境的人，最是会寻找能够将她从这样悲伤情绪中拖拽出来的人，可接起电话的人，是赵一荻。
她的嗓音依旧鲜明，不需要宁愿作出任何判断，一如十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赵一荻的时候，她甜甜的喊自己学姐。
“是我，宁愿。”
赵一荻听到这三个字瞬间沉默了下去，她拿着斯烨的手机，却四处寻找着手机的主人。
宁愿打电话来找斯烨了，她下意识地居然想找打斯烨，让他来听电话。
“可以把电话给斯烨吗？我想跟他说些事情。”
宁愿的话还在继续，温柔缓慢，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可赵一荻知道，宁愿最好的武器，就是她这没有攻击性的伪装。
“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为转达一下，你可以说说看。”
赵一荻耐着性子，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态度来。
“我的母亲去世了，我想让他来的陪陪我，你能放人吗？”
宁愿轻笑着，一字一句无不充满着挑衅。
可赵一荻是真的听进去了，却的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淡淡道出了两个字，节哀。
“赵一荻，明明你从小到大什么都有啊……为什么还要把斯烨从我的身边抢走，明明是我先遇见他的，你知不知道那时的我，只有他了？”
赵一荻真是听够了这些话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宁愿非得死磕在斯烨的身上，明明她在节目里坦然说过，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这些话，难道都不过是逢场作戏吗？
“你难道不明白吗，斯烨他不喜欢你，他不爱你。”
宁愿的话语还在继续，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赵一荻有关于斯烨的感情。
“宁愿你真的够了，我管他爱不爱我呢，我很可怜你这种人，真的。”
宁愿是个恋爱脑，在赵一荻这里实锤了。
“可怜我？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好好地自怜吧，要是斯家长辈知道自己的儿媳是一个不能成为母亲的女人，那还真是有趣。”
宁愿知道赵一荻的痛在哪里，所以就往狠处戳去，她痛，她也要赵一荻跟着一起痛。
赵一荻倒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宁愿意想中愤怒的言语，她轻飘飘地开口道，
“你难道不知道还有一种叫做试管婴儿的方法吗？宁愿，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保证。”
说完，赵一荻便把电话掐断，一时之间心中的怒火不能平息。
恰恰这时斯烨从浴室里出来，见到赵一荻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问她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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