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媱跟她的男友姗姗来迟,不过这也算是老同学见面,夏远本来也只是有些拘谨,可在见到斯烨的那张脸后,突然就不淡定了。
两人眼神中透露着你知我知的戏码,一顿饭下来左右逢源倒也愉快。
当人的年龄越来越大时,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去美化过去那些其实并不怎么美好的一段年少时光,但赵一荻却没有附和着应媱。
那些时光,晦暗而又窒息,她是绝对不想重回高中的。
回去的路上赵一荻自告奋勇地成了驾驶员,让她好好地在斯烨面前找回一点开车的面子。
斯烨坐在副驾驶上,后座是应媱与夏远。
夏远不知道,可斯烨跟应媱可是对赵一荻开车却开进田里的事情记忆犹新。
应媱忍不住劝道,
“狄大人,你就把我俩放在前面的公交站吧,我可以步行回家的。”
赵一荻就是马路杀手,她怎么就上车了呢?
自己完全犯不着为了感受一下豪车,就把自己的命搭在里面吧?
斯烨此时正襟危坐在她的身旁,时不时地提醒着她放慢车速,右边有车辆汇入,保持车距……
赵一荻很听他的话,严格遵守着开车的一切要领。
哪怕应媱胆战心惊,斯烨说的话比平时多了不止五倍,像个“小老头太婆”碎碎念地。
可她感觉得到,斯烨是相信她的。
这种信任是她找回信心的动力能源所在,将好友送到家后,两人才启程回舟山苑。
一路上斯烨依旧保持着格外理智清醒的状态,不容许赵一荻有任何开小差的行为,其行为态度,比自己开车都还要的严格。
……
“斯先生,下车吧!”
赵一荻心情大好,狗腿子地跑到斯烨那边为他专门打开车门,眼中是无法遮掩的喜悦。
没有人能知道一个胆小的人将车开进田里之后所留下的阴影,当初那件事发生后,是斯烨派人将所有事项一并处理的,不论是吊车以及赔偿。
所以赵一荻当初是欠了斯烨一屁股债,都是因为车辆而起。
“干得不错,有点进步。”
斯烨牵过她的手,宠溺地在她小巧的鼻子上刮了刮。
赵一荻也没有抽出自己的手来,两人朝着里面走去,她一蹦一跳的步伐,格外欢快。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房屋的门外,已经有位“不速之客”在静悄悄地等待着她。
“斯烨,小荻。”
熟悉柔婉的嗓音格外具有辨识度,赵一荻听到这声音不由得虎躯一震,挂在嘴边的笑容也僵在了嘴角。
斯烨动作迟缓了一下,却依旧礼貌得当的开了口,
“岳母,怎么这么晚想起过来了?我跟一荻刚从外面回来,有什么事儿进去谈吧。”
宋知青站直了腰背,脸部线条似乎都充满着紧张,对他微微笑了笑,最终将视线转到了赵一荻身上,摇了摇头,
“我跟小荻说些事儿,说完就走。”
赵一荻松开了的斯烨的手,神情淡漠了下来,推了推斯烨胳膊,
“我待会就回来。”
……
宋知青跟赵一荻之间的母女关系,压根就跟正常的完全不同,说是仇敌都不过分。
小区园林的小道上,难得两人是如此和谐地并肩走着,宋知青将身上的黑色大衣扣上了扣子,才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
“我今晚这么晚地过来,是想跟你说些事儿。你刚回国做的那些让我下不来台的事情,我都认了。谁叫你是我女儿呢?”
“嗤——”
赵一荻不屑一顾地冷嗤了一声,宋知青静静看着她,可这般桀骜不驯不知悔改的样子,已经不再会让她感到生气了。
从前过往的种种,恨铁不成钢也好,不听管教也罢,从明天开始,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恨我,没能给你一个幸福的童年,没能给你树立一个作为母亲的好榜样。但是小荻,我给了你生命,至少让你衣食无忧。”
宋知青依旧保持着极为温婉的样子,轻声轻语地说出这些让她问心无愧的话来。
每个人都会面临着诸多无奈,也会犯下许多不可饶恕的错误,可这不就是人生吗?
“宋女士,你没必要在我24岁的年纪给我打感情牌,如果在我14岁的时候你没有害死我的父亲,这样可爱可亲地跟我说话,我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地恨你。”
赵一荻深呼吸了一下,可心口还是密密麻麻地泛着疼,每次说起这些往事,她都无法去逃避。
有的人用最童年治愈一生,而有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而她不幸,恰恰属于后者。
“你要我跟你说多少遍,赵光耀不是我造成他死亡的,是他自己又跑回了火场!”
宋知青低声狠厉地再一次将这些话重复着,那是困扰她多年的噩梦,让她睡不安生的人。
“不论你恨不恨我,我都是你的母亲,是我怀胎十月不顾众人反对将你生下来的。你要记清楚这一点。”
她没有错,错的是赵光耀那个没钱的穷光蛋,宋知青的语调霎时间高昂了起来。
怎么就跟赵一荻这个倔脾气说不听呢,现在她唯一的亲人,就是她宋知青!
“要是他知道你早就跟你的奸夫去酒店偷情去了,他就不会以为你还在屋子里,他就不会专门从厂里跑回来,他就不会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赵一荻字字句句都充满着对她的控诉,她对宋知青有太多复杂的情感,恨占了一大半。
她转身向回走,眼眶的像兔子一般的红,再继续下去,又会回到从前的争执到最后两败俱伤的地步。
“赵一荻!你给我站住!”
宋知青气急败坏地叫住她,快步走到她面前,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息下来,
“我明天就要跟斯查州移民去澳洲了,不出意外的话,不会再回来了。”
她看着赵一荻猩红的双眼,终究是叹了声气,握住她的肩膀。
她一直都说赵一荻不像她,可除了性格,没什么地方不像。
“小荻,我怀了斯查州的孩子,这是我跟他的第一个孩子……我今天来是跟你道别的,如果有一天,你做了母亲,你就会感受到,跟自己相爱的人拥有一个结晶,会是多么幸福。”
宋知青的眼泪顺势而下,约莫是自我感动,她知道自己对不起赵一荻,
“把过去都忘了吧,好吗?这么多年,我也有难处,我不希望你体谅我,但至少你不应该恨我。”
终于,赵赵一荻强撑在眼眶里的泪水疯狂涌出,边哭边笑,反问道,
“小孩?难道我不是你的孩子吗?”
可问出这话后,赵一荻的悲伤愈来愈大,下睫毛上还有泪水,轻笑着,
“还是要祝福你,终于迎来你梦寐以求的幸福家庭。哦,对了,借你吉言,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母亲了。”
说完,赵一荻毫不留恋地往回走去,就在这昏暗的环境里,泪水在她的脸庞上聚集成行,肆意流淌,冲刷尽一切,将心中的无尽的块垒抚平。
她犹记得当初自己是如何撞破她与斯查州偷情的往事,是如何希望她走的时候能回头看自己一眼,是如何在她面前的求着她救救自己的父亲……
她一定会给她肚子里的小孩一个温暖的家吧。
……
当斯烨打开门见到满脸都是泪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赵一荻时,没有任何言语,将她拥入怀中。
宽阔坚实的臂膀始终是她心灵的港湾,无论是小时候在父亲的背上,还是在斯烨的怀里,沉默着一路的赵一荻,终于放声大哭。
“她要移民了。”
“我知道。”
“她有新的孩子了,我变成真正茕茕孑立了。”
“你还有我。”
……赵一荻泪眼摩挲地看见了模糊斯烨,他就是这样一个让她想要疏远却又难以疏远的男人,是她这辈子都无法真正讨厌的男人。
……
从那之后,赵一荻对斯烨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不再跟他唱反调,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性子也变得活泼起来。
就连那些羞于启齿的姿势,她都十分地配合。
她无异于一个溺水者,在周遭除了水还是水的环境里,却抓住了一块浮板。
可“道貌岸然”的斯总却在自己休假期间没能陪伴自己的妻子感到稍微的无奈。
赵一荻工作日得上班,在她早上起来穿衣服时,斯烨就已经醒了,他想过让赵一荻休两天假。
但他知道,赵一荻不会喜欢自己这样子做的。
高尔夫倒是打了,他一个人去的,不过同行的还有他的两个好基友。
易寒川跟郑可颐两人表示非常嫌弃跟这个已婚男同行。
不为别的,就冲斯烨脸上这欲求不满以及对跟他俩同行的嫌弃,要不是这么多年的情谊摆在这儿,谁想来?
易寒川接过球童递过来的球杆,蓄势待发,却偏头问道,
“阿烨,你平时跟赵一荻相处都聊些什么呀?你说你一个科技老总,跟她一个搞农业的,有共同话题吗?”
郑可颐对这个问题也十分感兴趣,想了很久,两个不同领域的人能说些什么?
难道赵一荻还会分享中农田技术不成?
“正是因为工作行业不同,才有更多话题。”
斯烨一副看“土鳖”的神情看着他俩,却又欣然道,知
“当在这段关系中开始认真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夫妻之间的话题不是凭空产生的,是需要去找的。”
易寒川:“有被冒犯到。”
郑可颐:“同上。”
“行了,你俩继续吧,我准备去接赵一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