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每天亲一”这种无理要求, 霍修珣当然是毫不犹豫义辞严拒绝了。
于是隔日傍晚，放时分，裴临：“那, 我去抽烟喝酒打群架啦？”
霍修珣转头, 不他理。
夕阳透过教室的玻璃窗, 把课桌照应得微微发红, 某些实太过促狭又诡计多端。霍修珣毕竟是见识过裴临设计约会、哄、各种甜言蜜语的技能的, 知道只要裴教授想, 他明明可以像以前一样，把他哄得晕乎乎趁之危, 可他偏不。
他现想拿捏他了, 把他当个傻乎乎的小狗勾，随随便便就牵走。
那他要是答应了岂不是显得他智商很低？
“要不然，打个折, ”裴临弯腰，凑到他耳边，“只抱一, 只要抱一就不去了？成交吗？”
想别想, 继续不理。
“好啦，最低标准, 牵个手。你，我都这么妥协了。”裴临说着, 将修长的手指递到霍修珣面前勾勾搭搭地晃啊晃。
手指很好, 霍修珣烦躁又眼晕。
“……”
只是牵一, 好像不算是特别过分的要求。以前又不是没牵过。更何况每天上着课，裴临课桌底可没少玩他的手指，他不损失什么。
他又上套了。
事实度证明, 有些事情就不能开那个头。
从“牵个手”很快得寸进尺到“必须抱”、“必须抱”又飞速得尺进丈到“那可不行，今天必须亲一”仅仅是几天的事情而。
丧权辱国的霍修珣反应过来时，经晕乎乎地被温水煮青蛙、差把这种行为纵容地日常合理化。
的不能让裴教授为所欲为了！
理他干嘛，他爱翘课让他去翘，爱打架让他去打，爱体验不良少年的生活就让他去好好沉浸式体验，他不是想要不一样的青春吗？让他去，你又不是他爸——
大、大不了，偷偷跟着他就是了。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前·不良少年+犯罪分子，跟踪、多盯两眼确保事态不出格，又不是什么难事。
结果，他还是低估了裴临。
那一年整个冬天，是好家伙。霍修珣算见识到了，裴教授可劲造起来那是的能造！
他是的能撩事，霍修珣以前从来不知道，记忆里“高高上一丝不苟的生会长”，能有“我的字典里就没有‘算了’二字”的时候。跟他相比，霍修珣上辈子那能算不良？他大多数时候不过是翘课跟出去吃喝、飙车而，裴临是每天课都和不同中二少年们挑事干架，日常表都排满了。
这确定不是小时候古『惑』仔电影多了，裴临是对“热血青春”存什么深深的误解？
群架、巷战……
每次跟赵星路他们跑散了，两个曲折低矮的居民区小胡同里躲追杀时，裴临总是喘着气灰眸含笑，同一个问题：“你们当年，都是这么刺激的吗？”
他当年当不良少年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刺激过。
他甚至不忍告诉裴临，他生中唯一一次失算，西西里被□□打伤的那次，都没有这个刺激！那仅仅只是一枪打穿肩膀而，他全程很优雅，可没像这么夺命狂奔过，一汗水狼狈，还特么跑掉了一只鞋！
……
裴教授放飞自我的不良少年行径，并没有因为初升高这件事而被打断。
当年，他们中的毕业典礼，当然毫无疑问是裴临作为最优生毕业致辞的。那一年的裴临，穿着他那一丝不苟、同眼睛颜『色』相称的笔挺灰『色』小西装，站『主席』台上念稿子，高高上、冷峻严肃。
而今年，选谁去做毕业典礼致辞，让校长和师愁秃了头。
“裴临同虽然，咳，最近不太守纪律，但他毕竟还是年级第一名……”
“但他那个脸啊，天天打架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让他去至此，到时候对其他同影响多不好？不然，还是换第二名同算了。”
第二名是霍修珣，班主任有了不祥的预感。
叫过来校长室一，果然脸上挂彩目测不比裴临少。
第三名杨艾文是外国转生，他上次打群架被猪队友赵星路给坑惨了，那脸肿得比前两名更加惨不忍睹。
校长往翻。谢天谢地，第四名是个文文静静乖乖巧巧的孩子，毕莹莹，就她了！
班主任：“……”
结果，选了她们班上这个最近被陶小宁等差生彻底带坏了的，每天上课用记事本疯狂撰写“呵，男：豪门少爷校霸x养子小可怜霸相爱相杀二三事”，然后全班传阅引起风靡催更，被她叫过n次家长还屡教不改的“大文家”啊？
……
这种“热血”的青春生涯，终结高一。
实的现实里，裴临那年因为保护陶小宁被一位路过的武警小哥哥给出手相救，并小哥哥的劝诫走上了安全局公务员的道路。
重来一次，他玩得太过，以至于武警小哥哥直接提着他这个“校霸头子”的领子，把他拽到派出所旁边长椅上，好一通谆谆教育。
裴临：“……”
这世上一物降一物，他只能乖乖听。
他本以为，某些应该会幸灾乐祸。可斜眼向霍修珣。嗯，居然没有？
霍修珣没有幸灾乐祸的情。
他定定着武警小哥哥，那张似曾相识的脸。
当年地中海海域，与西西里隔海相望的突尼斯和阿尔及利亚地区，□□、腐败、战『乱』、毒品猖獗，霍修珣那时的非常想不通，裴教授只是个文职的安全局公务员，他为什么会联合国维和部队的船上把自己置于那么危险那么『乱』的地方？
很久以后，相终于大白。
那段时间他收到的所有欺骗『性』信息和情报，整个一处与艾尔文杨等外援联手的全部『迷』『惑』『操』作，都是为了各国势力的夹缝中成功营救一批维和部队军。他们执行任务中遭到敌国情报间谍陷害，以至全队被反对武装挟持扣押。
那群军之中，就有这位曾经的“武警小哥哥”，他裴临念大后加入了维和部队被派去了非洲。
一处尽数投入的强大技术支援，营救成功，所有质都活了来。小哥哥虽然那次行动中受了重伤，但幸好医治及时，伤好后拿了荣誉勋章仍军队里继续服役。
皆大欢喜的事情。
霍修珣垂眸。
唯独对他来说不是，但无所谓了，一切都经过去了。
九月，阳光照校园的林荫道上。
裴临忽然换回了他一丝不苟的白衬衫，重变回优秀生会长的模样，材挺拔气质冷峻，走道路上常有偷偷驻足。
开的第一天，霍修珣一个去找了艾尔文杨。
艾尔文杨当年夏威夷，是从小就是公认的电脑天才，可这次跑来国内重念个高中却不知道为啥，竟莫名其妙的被所有师一致认定为“十年后的门捷列夫”，拼命把他当化苗子培养。
校唯一还算高端的校友捐赠的化实验室，地处偏僻，他是唯一有钥匙的生。
艾尔文杨：“……”
“不约，不和你做朋友，不爬山。”
“有对象，不是裴教授粉丝，没打裴教授主，不是裴教授理想型。”
“别想着谋害我，我这有化试剂。瞧，浓盐酸，浓硫酸，王水。”
实验室的灯光，少年一言不发，琥珀『色』的眼睛像一把清冷锐利的刀。
艾尔文杨无奈：“不是，这位犯罪分子哥哥，咱能不能常别用眼神吓？按说您平常跟裴教授怎么矫情我们外是管不着，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需要背着他来质疑的东西，那就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他还不够疼你啊？”
“你要家怎么表达啊？以前家每天追你哄你的时候，甜言蜜语听够了吧？青梅竹马剧情达成了，校园恋情圆满了，家裴教授知道你贪，想要‘足够实丰富的体验’，所以才切了校霸路线，现期又准备走‘斯文败类巧取豪夺’路线了，你书架上最喜欢的那类书，不期待吗？”
“所以，见好就收，安安生生过日子吧。有这种什么幻想都给你演一遍的神仙男朋友，还不赶紧偷着乐去享受生活？”
“……”
灯光照着实验室的墙壁，一片雪白，霍修珣的脸『色』过于苍白。
他往前走了一步：“但是。”
“但是，你的立场，不应该突然变成现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他问他，声音略微涩哑，“这个世界早崩坏，我们所有都早回到现实世界，不才合你么？”
艾尔文杨挑了挑眉，总算收敛了吊儿郎当的轻松，他没有放手里晃『荡』的硫酸铜试剂，而是把它拿了起来，用他暗绿『色』的眼睛去那一片澄澈的蓝，仿佛那里面有着另外一个世界。
整整一年，这个嘴上说自己任务是“拆毁”这个世界，可实际上的行为相反。
但霍修珣经常半夜睡不着，打开悬浮屏，都能到这个假洋鬼子那边的数据动——他勤勤恳恳、暗戳戳地帮他修这补那。
虽然这无济于事。
因为如今的菲莱神殿世界，经是湖边一棵被蛀空了的巨大柳树，着怎么枝繁叶茂、柳条依旧绿盎然，细节如何明媚丰富，都经没用了，因为它的生命线经被掐断。
就连他这个“创世神”早无能为力，只能任其腐朽。默默着世界一天天加速崩坏，如无声无息散落的流星雨，清冷、寂灭，一颗一颗砸坠地上。
……
很久以前，菲莱神殿的设计初衷，绝非现这样。
霍修珣当初，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它设计成一个浸入式的大型虚拟现实玩具。这个系统明明是作为安全独立的地交易系统、作为入侵其他安全网络的恶劣流氓程序、作为机密情报窃取器、作为侦查和预测系统……等等等等功用而存的。
可这么一个复杂的法外暗网，最终却被他这个愚蠢又无可救『药』的设计者用成了一个放任自己沉湎其中、不可自拔的巨大幻境鸦pian大vr游戏机。
第一次进入这个系统，是好几年前。
那时候菲莱神殿的一切还搭建的初期，并没有实现高度的自我进化，初步构建的虚幻世界肉眼可见地并不像现一样实到以假『乱』。
所幸，类一向是非常擅长自我欺骗的生物，他又是这种生物里的翘楚。
堕落的第一步，是他偷偷记了伦敦中央广场喂鸽子的裴教授的样子，并把那一幕私还原菲莱系统里。
很快，他又幻境里，给爱躺麦田的裴临直接建造了一片一望无垠的金黄麦田。
他私欲蔓延，想困住一个。
但最荒谬又可笑的却是——他明明满手血污，却又虔诚纯情，他不敢渎神。嘴上说了一万遍“想绑走他”，只是说说而。
舍不得，永远不会那么做。
可他又是贪婪的，于是原本幻境里只会喂鸽子、躺麦田、班偷吃甜甜圈的裴教授，偶尔会开始做一些别的奇怪的事情。
比如，穿上奇怪的衣服给他跳舞。
——绿皮连体大恐龙睡衣那种奇怪的衣服，不是其他一些更加奇奇怪怪的衣服。
后来，现实世界残忍地剥夺了他唯一的念想，怨恨让他发了疯。他开始一头栽进虚拟的世界不不愿醒来，他把无数妄想、过的『乱』七八糟小说剧情一股脑扔进了这个系统，让它们自己杂糅、进化以后，他无限提高系统的ai和自由度后，他创造的世界，终于给了他令他满的回馈。
进化的小系统，给他编了一个非常套路，又带了玄逻辑的故事开头——
他是无『药』可救的罪犯seth，失去了最重要的、余生无望，浑浑噩噩不可终日。结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跌入了一个书中世界。
这个世界里，一切可以重头来过。
……
当然，一切并没有像他过的很多小说里写的那样，他作为“男主角”，很快遇到阳光和救赎。
反而，系统很长一段时间里，让他更加孤独、寂寞、发疯、求而不得，遇到一堆骗子，还莫名其妙被困了这无限循环的悲惨世界里出不去。
因为他不好骗。
只有让他完全丧失的失控感，让他气急败坏、陷入绝望，这个世界的“实感”才能不断加码。
加啊加，加到他一次又一次绝望，直至放弃期待。
然后突然地，大雨夜，飘『荡』着柑橘香的汽车里，完全没有防备的一瞬间给他虚幻与实之间的致命一击。
值了……
漫长、冗赘、没有尽头的铺垫，只为了一瞬的炼狱见彩虹。
从那以后，时至今日，他都一天天地做着梦。哪怕是吵架、哪怕是闹别扭、哪怕偶尔会委屈，哪怕被气死，底『色』都是棉花糖一样甜的。
而且他确实，是见到了不该有的景『色』。
因为这个裴教授太过实了。
实到无懈可击，并自带无数种他想破头妄想不出来的属『性』，无如何无法用“系统模拟”或“自欺欺”来解释。那至于这个裴临具体是什么，幽灵好、鬼罢，他不乎了。
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多一些、久一些。
他敢贪。
他很知足了。只希望世界崩溃得慢一，末日来得晚一，让把这场梦做到最后。
他还想和裴临一起一起念大、毕业、上班……作为交换，醒的那一天，他会乖乖地回到那个他无比憎恶的世界。戴着脚镣，跟艾尔文杨和一处那些握手言和，去处理他开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程序给世界经纪造成的每小时几十上百亿的损失。
他会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崩溃、发疯，不让裴教授重要的同事朋友们为难。
艾尔文杨：“不是，等等。”
“停停，打住，你这些话跟他说去啊，跟我说干啥？怎么，指望等你出去就地伏法办完事殉情之后，我替你出本书，纪念你这桩伟大辛酸的暗恋故事啊还是怎么的？”
“seth，我不明白。你的脑子……你是不是傻？”
“按说能设计出来这种系统肯定不傻啊？可不傻的话，至于还来问我为什么会帮你？”
“你把我推悬崖底ptsd我记着仇呢，我又不犯贱。当然是裴教授拜托我帮你补系统的了，补东西一向是我专长啊！”
“啧，你你那样。别都把你宠成那样了，你是怎么能还能被害妄想症，就觉得就你一个希望一块念书、毕业、翘课去放风筝，一大堆起来『乱』七八糟的寻常间烟火，出柜气死爸妈，还有买房子求婚呢？”
“救命，家裴教授比你考虑得充分多了好吧。”
“知道你想要什么，努力都想给你。之所以键节一直拖，只是因为他纠结一件事情——虽然你认定这是你的菲莱神殿系统，但裴教授那边觉得，‘书中世界’一说不是完全说不通。”
“所以很麻烦，表白、交往、毕业、结婚，哪个节一不小就可能会达成小说故事义上的‘he’，那然后呢？”
没有回答，面前的经不见了。
霍修珣一路跑回教室。但裴临不教室，广播台准备他的开致辞。
他气喘吁吁，隔着玻璃裴临读稿子严肃认的侧脸，恍若隔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