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奴才多是一无手上功夫,二无侍卫相护的,若是门口那些人当真冲了进来,九成九是活不过今日的。
而她,都是做奴才的,哪里不会由人及己?
想到这,知心看着眼前笑盈盈的章佳侧福晋,眼眶难得红了,低下头俯身道:“您里头请。”
踏进院子,明显能感觉到伺候的众人那溢于言表的紧张,一个个皆仿若紧绷到极致的弹簧。
顶着一众人的视线,静姝坦然淡定。
就是跟在后头的空青与顺心,都是半丝不慌,昂首大步而行。
进了屋,静姝发现人差不多都齐了。
李氏坐在右边上首第一位,身边围着大格格和弘昀,怀中抱着睡的正香的弘时,瞧着与往日倒是没什么不同,就是仔细一打量,搭在弘时身上的胳膊打着颤,平日一贯描摹着精致妆容的脸上,这会儿素面朝天,带着三分苍白。
钮钴禄氏、耿氏与武氏也是一般的素面朝天,平日里瞧着颜色或清雅或可爱或艳丽的样子,这会儿是一个胜一个的娇弱。
只宋氏一个,依旧模样淡淡,手上转着手串,闭眸似在念经,好似毫无影响。
“请福晋安。”
“起。”乌拉那拉氏也是神容憔悴,不过到底比旁人好些,望向静姝身后的被抱着的三个孩子,道:“弘旻几个可还好?”
“弘晟和昭华倒是睡得极香,就是弘旻,睡梦中被叫起的猛了,这会儿还委屈着呢!”
乌拉那拉氏见静姝还能自在说笑,也缓和了眉眼,叫静姝坐下。
静姝心里挂念着宫里头,叫空青把弘旻放在她的位置上,就开口问道:“不知爷那边可有话传回来?”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乌拉那拉氏身上。
“不曾。”乌拉那拉氏心中也慌,只不过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强撑着安慰众人道:“如今,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福晋说的是,我想···”静姝还没说完,就被来人给打断了。
“主子,那太监又来了!”小丫头喘的急匆匆,不知是跑的还是气的:“他说主子爷病了,万岁爷叫府里去人侍疾。”
还没等乌拉那拉氏开口,李氏便抢先道:“你没与那太监说府中大小主子都病了!”她与乌拉那拉氏前仇旧恨多不胜数,若是真叫乌拉那拉氏安排侍疾,钮钴禄氏、耿氏那些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格格,根本不够格给爷侍疾,能算上的也只有她与乌拉那拉氏、章佳氏三人。
明知前路危机重重,乌拉那拉氏绝不会自个儿涉险,章佳氏与乌拉那拉又近来瞧着关系甚好,可不只她一个要当弃子!
这般想着,她哪里还忍得?
“奴才说了的,可外头境况着实吓人的紧,那太监连府门口都不入,就站在正门前高声言语,身后那一众侍卫都紧盯着咱们府门,个个手执刀柄,好似一个不好就要冲进来似的!
奴才见那般情况,不敢耽搁片刻,这才来禀与福晋。”
小丫头这会儿眸中都带着明显的惊色,可见是方才被吓得不轻的。
“这可如何是好?”武氏也顾不得旁的人,反正不管侍疾真假,这事儿总轮不到她身上的,能叫旁人换她安全,她可是求之不得的。
钮钴禄氏也紧跟着开了口:“妾愿意以一己之身换得众姐妹平安,只是妾到底身份低微,不知进宫去与爷侍疾,是否得允呢!若是不得允,妾旁的也不怕,只恐多生枝节,再惹怒了那人,累的府中受难,那可就是妾的罪过了。”
敢做出那般事儿的,定然会叫太监挑一个身份足够的做挟持威胁,她还是头回庆幸自个儿只是个格格。
“哦?”若是平日里,李氏说不得还能跟钮钴禄氏你来我往斗上两三个回合,可这会儿她哪还有那个心思!直接讽了回去:“既然钮钴禄妹妹有心,那我也不能做这个恶人,今儿就仗着几分脸面与福晋求个恩典,升钮钴禄氏做庶福晋,如此,既全了钮钴禄妹妹甘于奉献的好心,又避免钮钴禄妹妹所谓的罪过,岂不是皆大欢喜!”说着,李氏又对钮钴禄氏冷冷一笑:“瞧!钮钴禄妹妹这会儿怕是乐坏了呢!可别傻愣着了,还不收拾收拾去给爷侍疾呀我的好妹妹!”
“你!我···”钮钴禄氏哪里是真的想去,只不过是想借这些话堵上头坐着的那三位的口罢了。
她觉得,若是外头那些人当真闹起来了,数上头这三位身份最高,章佳氏与李氏还都生育了两子一女,那些侍卫可不都得紧着这三位护着,只她们这些可怜之人难逃这一劫呢!
既如此,倒不如直接推她们出去,便是只求得一时安宁又如何?说不得就能等来转机呢?!
眼见着屋里要吵起来,突然远远传来一声叫嚷:“福晋,拔刀了,那些人拔刀了!”
“什么?”
门帘子被高高打起,只见一小太监飞快窜进院里,打老远就高声叫嚷不断,进门时更是直接整个人摔扑到了门前,再次高声道:“福晋,外头那些乱臣贼子拔刀了!说是再不送人进宫给主子爷侍疾,他们就要进府来请。”
“这可怎么是好!”
“天啊!”
屋子里一时乱糟糟成一片。
静姝直接道:“我去吧。”
“章佳氏···”乌拉那拉氏看着下首傲然而立的人一时恍惚,方才心神不宁没注意,这会儿仔细一打量,她才发现,章佳氏进屋这般久都不曾脱下大氅,虽是一身旗衣,脚上却是踩了一双汉家绣鞋,头上只梳了小小的圆髻,簪了一对迎春绒花花簪,她这是···
静姝注意到乌拉那拉氏打量的目光,微微一笑:“您瞧出来了。”
“你何至于如此?”你膝下有子,虽非嫡非长,可爷唯二额娘是旗人的子嗣皆是你所出,若是爷有个什么万一,好好周旋一番继承这座府邸并非难事。
一时间乌拉那拉氏脸上的不解甚至压过了惊疑之色。
“只能说,各人所求不同,而我,只要四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