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穷。
张老太一人拉扯大三个儿子,家里早就一穷二白,再加上老大老二接连娶媳妇,家里更是欠下了不少的外债。
淑芬当时嫁过来时,顶着巨大的压力,硬是没让娘家要一分钱的彩礼,只要了几头猪羊算数,为此娘家还跟她断绝了关系。
一年多的光景以来,虽然日子没那么艰难了,但在村里也还算特贫户就是了。
淑芬伸手握了握丈夫粗糙的手,安慰道:“有你在,我就不觉得苦,咱们好好干,以后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沈南星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不禁泛起阵阵暖意,心道:“有亲人真好呀!”
小婴孩吃吃睡睡,时间就过的很快,沈南星很快迎来了自己的百天。
作为张老太最疼爱的大孙女,老太太特意为她办了百天宴。
虽然张家家境贫寒,但左邻右舍都是几辈子在一起的乡里乡亲,谁也不会嫌弃张家的饭菜没有大鱼大肉,大家都送上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一份心意和对新生命的祝福。
沈南星更是一大早就被套上了花红的小棉袄、小棉裤和虎头鞋,打扮的跟小花姑子似的。
张老太抱着孙女左看右看觉得还不够喜庆,又从针线盒里找出一根红绳,在沈南星还未长出几根头发的头顶上,捋了几根黄黄的胎毛,将红绳系成了一个蝴蝶结。
然后满意地笑着说:“看我这大孙女,稍微一拾掇就洋气着嘞!”
沈南星看到镜中的自己,差点没气晕过去,这浓浓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什么鬼?这也叫洋气?奶奶您的审美得空再练练啊!”沈南星气呼呼伸小手薅头顶那根扎眼的红头绳。
“别抓、别抓,抓掉就不好看嘞!”张老太说着,把小孙女又整理了一番,骄傲地抱出了屋。
淑芬跟在婆婆身后出去,捂着嘴笑,这打扮是有点扎眼,但胜在喜气洋洋,也就今日乐呵乐呵不好扫了婆婆的兴。
屋外,街坊们已恭候多时,一看今天的主角出场了,纷纷围了过来,这个摸摸小脸,那个捏捏小手,还有人去捋那簇扎眼的冲天毛。
惹得从来没与这么多人亲近过的沈南星非常的不自在,她刚拿手抵住左边来的脸,右边脸就被捏在了另一个粗糙的手中,还没来得及再反抗,小手就又被攥住放到了再一个陌生人的唇上被亲了又亲。
“哇!”招架不住的沈南星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必杀技,婴儿暴风哭泣。
张老太一看心肝宝贝大孙女哭了起来,忙推开众人,说道:“这娃还小,经不住这么多人折腾,你们看着了就行了,娃要吃奶了,淑芬,淑芬快来!”
淑芬刚才在一旁看着众人对她闺女又捏又亲,心里早就一百万个不舍得了,只是碍于这些都是左邻右舍,大家也都是出于疼爱做出的宠溺举动,也不好多说,婆婆这一叫她,她赶忙走上前,将闺女抱过来,忙不迭地哄起来。
“我先去喂奶了。”说着,淑芬就想转头进屋,哪知刚要转身,只听见身后大嫂秀娟那尖细的声音响起。
“呦呦呦,这闺女就是金贵,这一院的人可都是为了给这宝贝孙女过百天来的,这还没看几眼呢,就急急忙慌地抱走了,那俺们在这儿干啥呀?多没意思呀!”
大嫂子又开始挑事了。
张老太听着大儿媳酸不溜秋的话,也不好发作,毕竟今天是大孙女百天的日子,不好触霉头,强压着怒火说道:“大媳妇你是没事干了吗?得亏你也看见了这一院子的人,不知道大伙都等着吃百岁宴呢?你不去后厨帮燕妮的忙,杵在那儿说些什么不冷不热的话,啥活也不干,还以为你过百天呢?”
一院子人哄堂大笑。
大嫂秀娟得了个没脸,灰溜溜地赶紧进了厨房。
淑芬抱着孩子在一边,是进屋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张老太看到淑芬的窘态,安慰道:“没事,进屋喂奶吧,别管你大嫂子。”淑芬感激地点点头,转身回屋了。
沈南星趁吃奶的空,努力扬手想拽掉自己头上那撮毛,试了好几次也没成功,在淑芬妈妈小声地同她说:“忍忍吧,过了今天妈再给你扎个好看的小辫子。”之后,她也放弃了。
正当她吃饱喝足又想睡的时候,门吱哑响了一声,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一道缝,一个小脑袋怯怯地往屋里探进着。
“北斗?别藏了,我都看见你了。”淑芬微笑着看着门外。
门外,小脑袋犹犹豫豫地挤进了门缝,而后沈南星便看见一个五六岁上下,瘦高小麦皮肤的男孩乖乖站在门口等淑芬妈妈召唤。
他叫张北斗,是二嫂燕妮的养子。
要说这孩子的来历,还要从她那苦命的娘说起。
二嫂燕妮是她娘家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妹妹。虽然两姊妹一母同胞吃一个妈的奶长大,可长相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燕妮生就一副乡下女人的面孔,一张国字脸上挂一对小眼睛,塌鼻子和吃四方的大嘴。
而她的妹妹春妮却生的美艳动人,标准的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嘴,是村里不少人的求婚对象。
奈何这妹妹长相好,心气也高,看不上村里这些大老粗男人,非要进城寻觅良婿,父母不同意就自己偷偷跑了出去。
谁知一去几年,就再没了音讯。
一时有人传,春妮在城里找了个大老板,住着大房子开上了小汽车;一时又有人传,春妮被大老板打到鼻青脸肿扔在路边无人管被活活作践死了。
谁也没见过春妮,谁也不知道这些个传言是真是假。
相比之下,二嫂燕妮就老实本分很多,自小在家风头都被妹妹占尽也毫无怨言,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嫁给自己青梅竹马的张家老二张少军。
到了议亲年纪时,妹妹的出逃和风言风语让她家跟着被邻里笑话。
燕妮觉得自己和张少军的婚事要泡汤时,张老太主动上门求亲,摆明了说燕妮是燕妮,春妮是春妮,张家不会因为这个看不起她。
燕妮为此打心眼里感激婆婆。
燕妮如愿嫁进张家,本想着从此能过上心心念念的好日子了,怎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原该美满的日子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击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