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姣明月,高悬于天边,萤火虫斑斑点点,萦绕在河畔,池塘处青蛙呱呱,咒骂周遭朗声嬉笑的人群,惊散了鱼群。其中笑的最为猖狂的少女,湖蓝色绫罗裙带飞起,脚边沾湿了露水,她的笑容明艳动人,她朝身后抱着一堆点心盒子的侍女说道。
“小桃子,这些你抱回去,咱俩对半分,这可是司监那家伙的私藏,定是上品。”
月光下,她的身影轻快,惊扰了一只肥硕的小黑猫,对方喵呜一声,在远远的芳霞宫门口,冲着小桃子怀里的点心流了口水。
“小家伙。”
一名身形高大的宫女从里屋出来,小黑猫一见他,就喵呜一声,扑到怀里,很是乖巧听话,对方脚步走的急速,脸上戴着丑陋的猪头面具,形迹可疑。
她瞧着小黑猫的蓝色眼睛,转过头和小桃子四目相对,小桃子凑过脑袋,小声说道,“小姐,你也猜到了吧。”
御花园四面都种了柳树,树龄久远,枝干粗壮,这会儿春天,投下茂盛的树荫,月色下,几乎遮蔽了大半个人影,从远处看,几乎很难察觉,盛萌萌蹑手蹑脚,伏在树干后,一路尾随宫女。
她以为自己声音很小,对方却好像有所察觉,宫女回首看着月光下的青石板,倒映出一前一后俩个脚步,她不动神色,步伐却变得诡谲,身形像屋檐下的猫儿,左拐右拐,很快就不见人影。
她气喘吁吁跟了半天,小桃子敛着神色,若有所思,悄悄附耳说道,“这个宫女脚步轻盈,点地无声,怕是练家子,我有办法抓住她。”
说着她抬头挺胸,拍拍胸脯说道,“小姐只管跟在宫女身后,动静越大越好,记住,一定要沿着湖边的假山走。”
她沿着宫女的足迹,故意一脚踢开路边的石子,一会儿咳嗽一声,声音传到宫女耳朵里,她这会儿却是光明正大的跟了上去,对方起步她也起步,对方停顿她也停顿,只是刻意沿着假山的方向走。
果不其然,那人中了圈套,径直走入了迷宫一般的假山堆里,四面八方都是不同形状的怪石,白日里已经难辨方向,这会儿对方彻底晕眩了。
但同时,盛萌萌也晕眩了。
她捏着拳头,小心翼翼给自己壮胆,跟了上去,不远处,小桃子趴在高处的草丛里,一早埋伏着,手中的藤蔓被她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扣,那人在月光下绕了很多圈,终于绳索抛出,圈住了宫女,对方死命挣扎。
小桃子直起身,用轻功飞了下来,一手握住藤蔓的另一端,语气不屑道,“这是军营里抓犯人用的活扣,只会越挣扎越紧,说,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刺杀小姐...”
许是觉得怕他认不出,她便昂着头,大声训斥,“是谁派你刺杀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
盛萌萌叉着腰,走上前,一把拽过对方的面具,冲着小桃子的脑袋,狠狠敲了一板栗,“你傻呀,直接摘面具就好了。”
就在这时,小桃子惊讶地看着那人,露出担忧的神色,“小姐,女人有长的这么好看的吗?好美。”
然后她望了望身边的小姐,“怎么办,比小姐还要好看。”
盛萌萌回首看去,那人长相阴柔,眉毛上挑,眉目如画,眼睛生的妖艳,是一副典型的狐狸眼,鼻尖点了一颗痣,看着不像女人,但却比女人更妩媚,脸上涂了宫女的胭脂,朱红点唇,就像二月春风,吹开了满园桃花。
她心里扑腾一声,仿佛听见花落。
“真的美。”
她轻咳俩声后,视线定在了对方的喉结上面,分明是个男人。
对方轻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我想你不会好奇,这个皇宫,有关于皇后您的秘密吧?杀了我,真相会和我一同下地狱,而您永远是别人案板上的鱼肉,是个替死鬼。”
小桃子气的直抡起拳头,就要动手,被盛萌萌拦下了,男人趴在地面上,手臂被她踩的在青石板上流出了血迹,她一只脚落在男人后背上,弯曲膝盖,低下腰说道,声音冷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带回去,在牢狱里好好聊聊吧。”
就在这时,男人手中拿出了一颗药丸,塞在嘴里,还没吞下,她反应过来,立刻重重拍打后背,男人趁此机会,一把沙子迷了俩人的眼睛。
一只脚踢在她的小肚子上。
腹部疼痛难忍,再回过神来,就看着纵身一跃,在湖心处没了人影,她也立刻摇摇晃晃跟上去,谁知脚下打滑,鞋子沾满了湿泥,一个翻滚,落入水中。
狠狠呛了几口水,她试图游回岸边,水流却因为上涨的河水,变得湍急。
小桃子在身后抛下一根浮木,“小姐,快抓住。”她抱着浮木,却飘呀飘,不知飘向了何处。
湖水冰凉,夜幕降临,谁也没注意到,在水里不断翻腾,反复下沉的她。浮木飘飘悠悠,一场大风后,停在了一棵春柳边。
深衣贴着身子,露着微妙的曲线,衣襟敞开,湖蓝的裙摆和岸边一簇簇的蓝色鸢尾花遥相呼应。
她因寒冷而惊醒,再次睁开眼睛,落在了离岸边不远的湖畔,顺着柳树,她爬到了花丛中,躺在草地上,心有余悸。
她发了会呆,皇宫中的危险比她想象的要多,她觉得如有机会,也许出宫才是更好的法子。
抱着双臂,阳光终于撒在了脸上,身上暖和了以后,她爬起身,观察四周。这里是一片高地,下岸的声音淅淅沥沥传来,宫女太监进进出出,搬着一堆金银珠宝,其中一个人高声吆喝着,那声音分明是司宝监的小太监。
这里竟然是司宝监的上岸,原来皇宫的水道和宝库相通,再回首浮木停留的地方,满满当当漂浮着上百只河灯。
这些河灯有猪头形状的,还有莲花图案的,也有灯笼样式的,小巧可爱,都是少女们喜爱的样式,而且每个河灯里面都亮着光芒,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她探着身子,眯眯眼。
一颗上好的红玛瑙石,稳稳镶嵌于河灯中央,别的还有翡翠、金银等等。
她扭过头去,这里荒无人烟,身后就是京郊,身前便是巍峨的皇宫城墙。她眨了眨眼睛,眼梢完成月牙型,露出甜甜的笑容,满意地拍拍手,“各路神仙,对不住了,虽然不知是哪家好汉偷....啊不...运来的宝贝,见着有份嘛,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就在她伏在地面,伸出手用柳枝去够河灯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男人声音,这声音不比祈煜那般威严,但也带着几分清冷,她的耳朵支棱,抬起头,映入一张熟悉又俊俏的眉眼。
“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