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拂窗纱,细纱轻幔携裹春泥,微微掀起,美人立于风中,白裙猎猎作响,黑发垂瀑,她掩面哭泣,手帕沾染泪痕,冷白的肌骨清瘦,落下一片桃花瓣。
御书房内,金冠坠珠的男人,伏在书案上,剑眉星目,皱紧眉头,持剑的侍卫双手作揖,躬着身子等候指令,他抬手放下卷宗,张远问道,“皇上,刺客一事......”
祈煜揽腰抱着怀中柔弱无助的芳美人,淡定说道,“你先退下吧,此事稍待商议,皇后最近又闯什么祸了?”
他转身柔声问着怀里的妙人儿,张远识趣地退下,候在书房外厅,一位腰肢粗圆,瞪着眼睛的大丫鬟径直走向御书房,她就是芳美人的贴身宫女明珠。
明珠扫了一眼冷若冰霜的侍卫,高傲地走进内廷,音调都大了几分,“美人不让说,皇后这几日飞扬跋扈,不肯服从管教不说,还拿美人出身嘲弄,害的美人夜里常常心痛落泪。”
芳美人掩面而泣,却摇头解释,“臣妾出身贫寒,这是既定事实,皇后心无城府,说的也是实话,臣妾并不在意外界的人如何看待。”
穆云芳的身体不好,常年受寒,一日前淋雨吹风,身子有气无力,额头也显出细汗,却支撑着要给祈煜研墨,祈煜抱着她扶上床休息,她眼里露出笑意,像四月的春风,轻轻浅浅让人舒服。
张远持剑候在外厅,面上如寒冰,身子一动不动,一等就是俩个时辰,外界传唤“皇后娘娘到”,盛萌萌见他像尊雕像站在御书房门口,心里有些狐疑。
她一见到桌子上的酒,就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渴死我了,外面真热。”她拨开衣领子,不停扇风散热,动作粗犷,一点没有女儿家的样子,小桃子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看见祈煜睁着一双凶恶的眼睛,瞪着自己,于是满面堆笑地赔罪,“皇上,早呀。”
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认芳美人又来告状了,她可没有争宠的打算,只是怕自己受罚,连累盛老将军。
盛萌萌用夸大的袖子使劲揉眼,勉强挤出了几滴眼泪,她扶额,“哎呀”一声,滑倒在祈煜的怀里,她本就生着一张天真无害的鹅蛋脸,小脸白里透红,和芳美人那种病态美不一样,她哭起来就像个娇滴滴的受气包。
她戳戳祈煜的腰,故作矫饰的身子一软,靠在男人的怀里又蹭了蹭,祈煜顿时坐直,喉结滚动,眼角挑了一下,张远捂眼,自觉地转身。
她卖萌说道,“祈煜哥哥,我自小就没了娘亲,我爹只会打仗,就带着我走南闯北,我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怎么知道如何跟后宫姐妹相处嘛。”
她将尾音拖长,声音犹如春天的黄鹂鸟,清脆又动听,祈煜推开她乱动的小手,“皇后请自重。”
他的耳根子红的都能掐出血来,芳美人见状气的险些一口气昏过去。
盛萌萌在衣袖里掏出一只手,默默冲外厅候着的小桃子比了个耶的手势。
张远看着身旁绿衣服的丫鬟,对方松了一口气,正在憨憨傻笑,他眼神有所动。
芳美人一时委屈,又被盛萌萌夺了风头,她整个人就如同离群的孤雁,呆呆望向窗外,眼角落下几滴清泪来,明珠上前正要替主子说话,祈煜却咳嗽俩声,一把将怀中的女人推开。
声音带着呵斥,“东施效颦,身为皇后,理应做好表率,云芳识大体,你却惯会耍心计手段,昨日宴礼之事我已听明珠说起,皇后拿别人的短处取笑,还不道歉?”
盛萌萌被推坐在地上,摔的灰头土脸,她秀眉蹙气,腮牙齿咬的咯吱作响,脸上却带着微笑。
“行。我就是受不惯那气!怼了你那柔弱的妙人儿几句而已,我是武将官宦,说话坦率,不像你的那些女人们,一个个阳奉阴违,遇到事情就跑路,下次遇到危险,你让她们救你吧。”
说着盛萌萌头也不回,撞了一下芳美人,美人摔倒在地上,“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我摔了一下,你也摔一下,持平。”
她洗了洗鼻子,尽力忍住泪水,鼻尖却满是眼前这位妙人儿散发的奇香,也许在这么浓郁的香味面前,其他人都黯然失色了吧。
“很好,我不该取笑你身份地位,我道歉,对不起。”
她将腰低到了尘埃里,祈煜一甩宽大的龙袍,亮金色的金冠就摇晃着光芒,刺伤了她的眼,觉得热热的,疼。
男人背过身,浑身泛着冷气,他的喉结不断滚动,眼神犹如黑暗的地狱,不听话的野兔,只适合做裘皮,活泼的,乱蹦的,看上去美好,实际上充满了变数。
他抚摸着芳美人的脸旁,为她清去眼角一滴泪,她的发丝柔顺,她对他安慰地笑着,摇摇头示意没事,他也笑了。
如此和谐美好的画面,盛萌萌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偏要插在中间,成为绊脚石呢?好像也由不得她,所以他才这么讨厌她吧。
回到春熙宫以后,她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头发被揉的乱糟糟的,她决定去来的地方走走,找找线索。
御书房内,灯光明微,一闪一闪倒映着墙上的影子,祈煜伏在书案上,批着卷宗,手中的笔写写画画,终于将一张纸揉皱了,扔在地上,他的心自从上元节一去,就失去了掌握。
美人躺在他的睡榻上,睡姿安稳又美好,眼睫毛乖巧的垂在柔净的小脸上,她就这样躺在他的床上,什么也不做,他便满足。
也许最开始动心的那一瞬间,就是源于这种安静和美好吧,像一幅画,想使劲揉在怀里,可是到底是为什么,这种感觉越来越远,盛萌萌这个意外,本就是太后赐婚,是皇家联姻,却打破了一切宁静。
他放下卷宗,传召张远,对方持剑赶到书房里,他端正着一张脸,安静等候指令,祈煜招招手,“刺客一事,查的如何?我有个想法。”
张远上前,低垂着身子,洗耳恭听,“在全国颁布通缉令,泄露一些刺客的信息,全国进行抓捕。”
张远眼神疑惑,“这恐怕会打草惊蛇。”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我猜想,这刺客还有内应,而且这内应就在后宫之中。”
张远双手抱拳,持剑应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