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月港的仲夏总会有突如其来的大雨侵袭,那密集的雨滴敲打着屋顶,并顺着瓦片的缝隙的流下一道水帘。
水帘洒在小院的青石板上,汇集在院里的小湖中。雨点打在湖面上,溅起一个个气泡。湖中莲叶和那一支傲立的荷花,亦在风雨中无序摇曳。但即便如此,那一支荷花却愈显风骨傲然。
“北方的冬天会有梅花绽放,也如这荷花凌风傲雨一般,凌寒傲雪……”袁子衿在自家的小亭子里背手而立,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前方的小湖,想起了北方腊月里鲜艳的梅花,他捻起一旁的酒杯一饮而尽。
“子衿……”穆菀宸来到他身后,帮他倒了酒,也看着眼前的景象说:“都是因为我,你才被他们误会,害你……害你……要不我再找他们说清楚!”
袁子衿摇摇头说:“没用的,这事说不清楚,你的事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况且桑切斯的密本是我骗来的,不可外泄。况且我确实私下和桑切斯喝酒,私下和他做了生意,私下和他称兄道弟,这确实犯了商家大忌。”
穆菀宸叹口气说:“当初要是以浣溪沙的名义和桑切斯做生意就好了。”
袁子衿摇摇头说:“浣溪沙股东太多,如果单纯做生意,大家有个商议,那是好事。但我的目的是救你和拿到密本,不得不擅自行动了。而且袁家商号的名气和实力,才是桑切斯颇为看中的。”
穆菀宸无奈地说:“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对你不公平。”
袁子衿摇摇头说:“这么多年来我游走在政商两界,见得多了,无所谓公平或者委屈,坚持信念就好。”
“可是……”穆菀宸还是对袁子衿的遭遇有些不平。袁子衿笑着说:“还记得你给我讲的密本的故事吗?”
穆菀宸说:“我给你讲的,你说我记得吗?”
袁子衿说:“密本的主角惠宗皇帝当年还是皇太孙的时候,有这么一个故事,说的是太祖皇帝出了一个对联,上联是‘风吹马尾千条线’,让皇太孙对下联,你猜皇太孙怎么对的?”
穆菀宸眨了眨眼睛说:“并不知,袁先生您讲。”
袁子衿看着穆菀宸调皮的样子,笑了笑说:“皇太孙对的是‘雨打羊毛一片膻’。”
穆菀宸哈哈大笑,说:“虽然工整,但着实不雅,不雅,哈哈哈哈。”
袁子衿说:“这时,还是燕王的成祖皇帝对了一联,说的是‘日照龙鳞万点金’。”
穆菀宸眼睛一亮,说:“好联!好联!燕王的这联不仅工整,而且气度非凡。”
袁子衿说:“从此,太祖皇帝就亲近燕王,碍于礼法而不能把皇位传给燕王,只好传给了皇太孙。”
穆菀宸听完,沉默了一下说:“袁公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袁子衿说:“那会儿还没我呢,关我啥事?”
穆菀宸说:“你不能欺负我读书少,就蒙我啊,这故事你自己信吗?”
袁子衿笑着说:“我也不信啊。”
穆菀宸说:“我听老辈人说过,洪武年间张士诚的余部被赶到海上,也被称为倭寇,他们有时候骚扰东南,东南的官把军情报到南京,你知道太祖的圣旨是怎么说的吗?”
这回是袁子衿一脸茫然地说:“这还真没听说。”
穆菀宸说:“太祖皇帝的圣旨上写着:‘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告诉百姓每(们),准备好刀子,这帮家伙来了,杀了再说!’”
“噗……”刚才还故作深沉愁云惨淡的袁子衿再也控制不住,他哈哈笑了一阵说:“这……太祖皇帝的文采和成祖皇帝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穆菀宸问:“怎么?成祖皇帝的圣旨也是大白话?”
袁子衿说:“那是,本来我们商家与官家无涉,只因当年成祖皇帝的一道圣旨,我们商家必须跟着官家走了。”
穆菀宸疑惑地问:“是什么圣旨这么厉害?”
袁子衿说:“圣旨是这么说的‘那军家每年街市开张铺面,做买卖,官府要些物件,他怎么不肯买办?你部里行文书,着应天府知道:今后若有买办,但是开铺面之家,不分军民人家一体着他买办。敢有违了的,拿来不饶。钦此。‘”
穆菀宸瞪大了眼睛,说:“这成组皇帝说话竟然如此霸道!”
袁子衿说:“所以啊,这俩白话皇帝,怎么可能文采比自幼有名师指导的皇太孙好?你不信这个故事也是对的。”
穆菀宸幽幽地说:“历史果真是胜利者书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