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繁花随风尽,立马踟蹰叹黄沙。
京城,大江胡同,袁府,书房。
摇曳的烛光,把房间映衬得气氛有些诡异。袁家的掌舵人袁掌衣正襟危坐,他虽然年近半百,但由于保养极好,脸上并无太多岁月的痕迹。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白衣如雪,星目浓眉,腰悬一和田玉配,手中拿着一把象牙骨真丝折扇。他就是袁掌衣的独子,袁子衿。
此时的袁子衿一脸的疑惑,他唰地折起手中的折扇,问:“爹,这调查东南走私之事,应该由官府去做,我们只是商人,为何要参与进来?何况户部已经去查了,我去能查什么?”
袁掌衣并未回答袁子衿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户部派出的人,是徐启鸣吧?”
“正是启鸣。”袁子衿刚回答完,袁掌衣马上说:“是他也好,这样你就能跟他少来往,徐家的人,皆不可深交。”
袁子衿展开折扇,轻轻扇了两下,对袁掌衣说:“爹,我和启鸣自幼一起长大,是过命的兄弟。再说了,他父亲现在是南京兵部尚书,他伯父是礼部尚书。我们袁家和他们徐家都是严相国的人,为何不能深交?”
“啪!”袁掌衣重重拍了下桌子,吓得袁子衿收起折扇后退了一步。只见袁掌衣满面怒容,厉声说:“你个不长进的小畜生,我们袁家是严相国的人,不要跟徐家攀扯关系,那礼部尚书徐阶绝非善类,跟徐家走太近,严相国会怎么想?”
袁子衿稳了稳心神,又问:“那这次安排我去月港,是严相国的意思?”
“废话!”袁掌衣生气地看着袁子衿说:“所以你这次去月港调查走私,要比姓徐的那小子做出更多成绩,让爹也在严相国面前露脸。再者说了,咱们做茶马生意,本身得利的大头都是严相国的,如今东南海商走私猖獗,茶叶、丝绸这两大项的利润再被他们分一分,咱们还剩什么?”
袁子衿还想再说什么,但他看到袁掌衣严肃的表情后,只得诺诺连声。
次日清晨,袁子衿辞别父母,在一众家丁的簇拥下,坐上马车,往京城永定门外离去。
八月中旬的京城依然炎热,袁子衿坐在豪华的马车里,依然汗流浃背。他不断地摇着手中的折扇,望着京城的繁华理他越来越远。
袁子衿掀开马车前帘,让风能够尽可能吹到自己。赶车人一袭黑衣,虽然颜色单调,但料子极好。此人名叫陈耀,早年间也曾参加过武举考试。他虽然武功高强,足以技压群雄。然而陈耀却仅仅粗通文墨,无法通过兵书策略考试,因为无缘中举,被袁掌衣招揽成为了袁府的护卫。因其与袁子衿志趣相投,故而长期跟随袁子衿做茶马生意,曾一人一剑击败十几人的土匪小队,被袁家奉为上宾。此番袁子衿奉命南下调查东南海商走私事宜,陈耀毫还是无意外的贴身保护袁子衿。
“少爷,咱这一路南下,到底去哪啊?”陈耀见袁子衿掀开了轿帘,赶紧问。
袁子衿扇着扇子,轻松地说:“不着急,就往福建方向走,到了再说也不迟。”
陈耀又问:“这去福建,总好过去宣府与鞑靼人卖货,少爷为何闷闷不乐。”
袁子衿唰的一声收起扇子,有些激动地说:“咱们袁家每年挣得银子,大部分落入严嵩老贼的手中。我父亲对此熟视无睹,却对海商走私那些微乎其微的争利耿耿于怀,令我着实不解。”
陈耀并不懂得做生意,他眼睛一转,对袁子衿说:“少爷,小点声。我听说海商确实比咱们陆商赚钱,他们还不用给严相国上供,咱们该治治他们。”
袁子衿不以为然地说:“这准是我爹跟你们说的,你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海商,你们严相国就不来讹咱们银子了吗?咱们的困境是因为你们严相国,不是海商。再者说,咱们为什么不能做海商呢?”
陈耀恍然大悟,沉默赶车。
袁子衿望着前路,自言自语道:“要是能不做生意,开家书馆说书不也挺好?”
京城离袁子衿越来越远,八月的酷暑让袁子衿烦躁不已。这时,陈耀勒住缰绳,并挥手示意随行家丁止步。
袁子衿向前望去,不远处的大路上站着四个人,他们身后还放着大筐小筐等一堆东西。
陈耀吩咐一声:“保护少爷!”随行的袁家家丁纵马向前,把袁子衿和马车都围在中心。陈耀翻身下车,右手按住腰间雁翎刀的刀柄,大步向眼前的陌生人方向走去。
那四人见陈耀走来,高呼一声:“来者可是京城袁少爷?我家主人让我们在此恭候多时了!”
陈耀并未听下脚步,他嘴角挂起了奇怪的微笑,脚下的步子突然快了起来。忽然间,陈耀抽出腰间的雁翎刀,向其中一人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