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什么记不清了，好像叫什么梅，秀梅红梅或者白梅……”
“哎，这里没人会去记一个老太太的名字，我也是后面搬来的，这村子重男轻女，叫女人都是吆喝的，没人喊名字。”
陶昕然听得皱了下眉头，下意识看向律师。
律师的心情也很复杂，赶紧再问一句。
“那她们家还有亲戚在这吗，或者知道她们去了市里哪家医院吗？”
“亲戚啊，都死光了，不然就是搬走没有任何联系，这穷地方就是这样，有能力出去的都不想回来，村子里和老太太一辈儿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老头苦涩地说着，顿了顿，突然记起了什么，补充一句。
“对了，和丫头来的还有个男人，穿得挺有钱的样子，可能就是资助她上学的那个大善人吧，不过这人叫啥我不清楚，只知道是城里人。”
“这样，那谢谢您了。”
陶昕然客客气气地道谢后，胸口却刹那压上了一块巨石。
她们之后试图再去问问村里剩下的老人，可吃闭门羹不说，还被泼了水。
就跟老头说的一样，这里的人根本不关心一个只有奶奶和孙女的家庭，甚至觉得晦气。
律师很郁闷，往村口走的时候忍不住说道。
“父亲母亲不详，相依为命的奶奶不知道真名，又冒出一个神秘大善人，如果安白桃真的有人在庇护她的话，又是湘城的有钱人，那要找到她就更难了。”
“……”
陶昕然始终拢着眉心，自然也清楚这个结论。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情远比她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接下来，一切就如大海捞针。
明明觉得安白桃就在湘城的某处，可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和律师分开后，陶昕然在落脚的酒店闭门了一下午。
她有一点挥之不去的挫败感，心情低落得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罐啤酒。
但打开后，看着绵密的泡沫溢出来，又放到了一边没有喝。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她重重叹息。
来到湘城见不到程晓不说，要查的东西，还查什么断什么。
背后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肆意操纵着这一切。
可她却束手无策，至少暂时一点办法都没有。
烦闷到极点，陶昕然先将手头的资料一丢，拿起手机上网。
结果刚打开软件，就看到铺天盖地的负面报道。
还挺循序渐进，在“曝光”凌云丑闻后，现在是渲染公司的离职潮。
“凌云这次彻底完了”，诸如此类的字眼，层出不穷。
“这种公司早点倒闭得了，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就是说啊，还行业标杆呢，幸好这次爆出来了，不然这种毒瘤根生在媒体界，我真担心风气被带坏！”
“这些离职的人还算有点廉耻心，真不知道他们之前是怎么撑门面的，居然骗了大众这么久！”
“……”
陶昕然看着这些一条比一条毒辣的评论，只觉得额头青筋在狂跳。
她也不想看了，转而给小陈打去一通电话。
“嘟”声过后，对面很快接起。
“公司离职的人很多？”
陶昕然微微沉着脸色，开门见山就问这件事。
小陈倒是很平静，直接回道。
“看了热搜吗，其实也没有很多人在办理离职，核心部门的都在，也没人有离职意向。那些要走的人本就是前段时间被挖的，只是集中在这个时候走程序。”
小陈的语调平平，但隐约又有些愤慨，显然很不齿这些人落井下石的行为。
“那就好，大家的情绪如何？”
陶昕然微微松了口气，算是近期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小陈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回了一下头，而后才缓声说道。
“新媒体部的各位都相对稳定，新进入部门的同事很感激程总关于小孩子学校的安排，早上还跟要离职的那些人吵了一架，对方阴阳怪气劝她们赶紧跑路，我们这边的人明确表示就是要坚守，不跟他们同流合污。”
一口气说完，小陈的语气多少有些欣慰。
顿了顿，他又低声补充一句。
“剩下的就是老员工，大家风里来雨里去一起拼搏了这么久，岂是一个莫须有的栽赃可以赶跑的！”
听着小陈这些话语，陶昕然微微抬了一下眸光，莫名有些心酸。
她和程晓都想将凌云带到一个新高度，可越努力，她们所触碰的这块蛋糕的觊觎者就越蠢蠢欲动。
陶昕然并不是怕他们，只是此刻才发现一切都不是那么容易。
她此前更多的是在专业领域获得成就，但管理公司完全不是同一个层面。
想到这里，陶昕然清澈的眸底微微动了一下。
如果是季寒川，这时候他会怎么做呢？
她还记得之前对方开导她的那些话，有些时候，做公司和做新闻即便目的相同，但方式也会大相径庭。
之前她理解得很片面，此时才真正有了实感。
这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能打赢的战争，她必须学会使用“手段”。
“现在公司很难，各方面经费可能都需要缩减，不过，不能亏待了大家，团餐和咖啡自由照旧，报我账上吧。”
陶昕然算了一下，虽然之前程晓就请全部门吃饭请了不止一次，但这种日常活动还是有必要维持的。
即便老员工们口头上不说什么，可一旦福利减少，多少会有一种“公司也许真的要完了”的错觉。
她心知心态稳定的重要性，至少需要让公司看着明面上“没问题”。
可就在这个时候，小陈沉默了一下，而后颇为轻松地说道。
“……组长，其实早上我就收到大家要求取消团餐的申请了，我们部门咖啡的消耗量最大，大家之前图方便才去楼下咖啡店团购，现在完全可以自己去茶水间冲泡。”
说到这里，他平和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就不用担心这些了，大伙儿积极着呢，等着再大干一笔，到时候就能分更多奖金，有投入才有产出嘛。”
“……”
陶昕然简直是百感交集，她既欣慰于这些得力干将们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同时又感觉到了更大的压力。
所有的一切展望，都建立在她能完美解决程晓这件事的基础上。
……她能吗？
此时的她毫无头绪，明明黄山和季寒川都亲自过来送了一份资料，结果还停滞不前。
长长的睫毛低垂，阴影笼罩在清澈的眸底。
陶昕然微吸一口气，但最后只是恬淡地，像平时那样给了一句
“知道了，我这边会抓紧，再坚持一下就好。”
挂断电话，她却像是卸了气的皮球，耷拉在单人沙发里。
桌面上的资料，那些字活了一般在扭动着，仿佛是嘲讽她的无力。
陶昕然垂眸盯了两秒，桌面忽然现出了一道玫红色的光。
她微微一愣，下意识转头向窗外看去，才发现天色暗下来了。
湘城的夜，是那么陌生，陆续亮起的霓虹灯营造出一个不真实的世界。
那晕染的红光如同一只猩红的眼睛，虎视眈眈着这座城市。
“……”
陶昕然默默收回视线，有些困顿地用手上下洗了把脸，便将资料塞回牛皮纸袋。
“咕噜噜……”
却在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忽然响了。
陶昕然有些无奈，她虽然饿，却没什么胃口。
但不知怎么的，莫名有点想去昨天和季寒川一起吃过的小面馆。
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她便拎上包直接去了。
结果，刚坐下，对面就来了个男人，没过问就一屁股坐下来要拼桌。
陶昕然默默往这个人身后扫一眼，明明还有其他的空桌。
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冷淡地说道。
“这么多座位，何必拼桌。”
“我长得这么好看，你不想认识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