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然不知道季寒川在想什么,她说完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
“我选择记者这个职业,就是想做这些啊。如果只是安安稳稳闭门造车,就失去意义了。”
她说着往走廊的另一边走了两步,拐角过去面对的就是保护区的方向。
“记者是什么,理应是正义世界的监督者,无论如何都要给世界的肮脏撕开一道口子,哪怕无法洗刷干净,至少让真善美照进去……”
说到这里,陶昕然忽然停住。
她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一类的话,上一次估计还是在学校里。
不知是重新领悟了一遍自己职业的真谛,还是现实的冲击让她更深谙此理,陶昕然没来由有些痛苦。
她痛苦的不是自己势单力薄,可能拼尽全力也未能撼动黑暗分毫。
她此刻在惋惜的,居然是两人的关系。
如果是她的事业,那么她即便拼上性命也无怨无悔。
可是……季寒川不一样。
陶昕然皱着眉头,微微敛了口呼吸。
她自己缓冲了两秒钟,才喉头发涩地再次说道。
“我这样的认知注定不是一个好女友,你也很忙,经常打电话的话,可能对我们双方都有影响,你……你需要一个能守在你身边的人。”
陶昕然把眼睛一闭,终于说出来了。
可说完,她的心里就一阵发慌。
她这么说,是不是相当于要分手的意思?
万一对方在她的提醒下真的觉得不合适,真的要和她分开怎么办?
她有点
矛盾,似乎本能不希望听到季寒川肯定她的说法。
但她的理智又在一次次重复不间断地提醒她,应该给对方一个选择的权利。
陶昕然紧闭着眼睛,都开始有点不敢听了。
耳朵里都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明明先提出来的是她自己。
就在陶昕然脑袋里乱糟糟在想着的时候,沉默了两秒的季寒川开口了。
他不由分说,极其笃定地只给了五个字。
“我只需要你。”
深邃的眸底翻涌着强烈的情绪,经过了漫长的萌芽期,此时根茎粗壮的情愫颤动着想要跳过开花的环节直接结出果实。
他就是这么渴求着陶昕然,没有之一。
陶昕然猛地睁开眼睛,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自己逐渐升温的体感。
失速的心跳一下一下,重重地擂着,像是要把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印在心里。
“我之前就说过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追寻你的梦想,我护在你左右,怎么还会觉得我们有分开的时候?”
“……”
季寒川一席话,竟是说得陶昕然眼眶微微一热。
她赫然发现,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不曾动摇过,一直在动摇的人只有她自己。
清澈的眸底不期然闪出一丝泪光,这一瞬间,她也想给这个男人自己赤诚的回应。
可就在陶昕然要开口的时候,她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走廊拐角处有一
道身影快速闪过。
她再次被吓了一跳,但这次她及时捂住了话筒,也忍着没有叫出声。
额头的冷汗登时就下来了,陶昕然意识到独自在外面很危险。
她不想让季寒川担心,咬了咬牙,只冷静地回了一句。
“知道了,明天要早起,我休息了。”
季寒川没有多说什么,道了句晚安便挂断。
可结束通话后,他的思绪还久久无法平息下来。
两人担忧的方向不尽相同,但退缩都不是他们的风格。
夜色中,他眸色渐深。
这深秋似乎已经摸到了初冬的脚后跟,但冬天还是来得很慢啊。
陶昕然挂断电话后,余光再次瞥了一眼那个角落。
走廊反应迟钝的照明灯在那边似乎还坏了,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阴冷的一片星光。
她默默吞了下口水,此时还算镇定。
面不改色地将手机收进口袋,她佯装怕冷,双手都插进了兜里。
右手稍微一摸索,便找到一支电流笔。
陶昕然眸色微微一凛,紧紧抓住了,拇指放在触发键上,做好了随时拿出来奋力一搏的准备。
与此同时,那道影子慢慢走了过来。
这里的旅馆虽然底下有一个隔层,但也是名副其实的平房,前后只用一道短短的木栈道连接,完全没有围墙。
前后的差别,只是住房外面多搭建了一圈观景用的木制走廊。
这也就意味着,不一定要是住客,是个人都能绕过前面吃饭的地方直接进到后方。
大概这种地
方也没必要浪费人力物力多搭一道屏障,本身住进来的人就构成十分复杂。
走廊拐角离陶昕然所站的位置不过四五米远,脚踩在架空层,木板“嘎吱嘎吱”地轻响。
这每一下,似乎都牵扯着陶昕然的神经。
昏暗的视野里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可以看出这个人的体型有点胖,并不是很高,只比她高出半个头的样子。
毫无疑问,是个男人。
陶昕然微微皱了下眉头,她可不想在这里和陌生人打照面,也本能感觉到危险,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门口走。
可她刚踏出一步,原本还亮着的感应灯忽然灭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身后那个人的脚步在一瞬间加快了些。
陶昕然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下意识也加快脚步。
余光往墙面上一扫,感谢星光明亮,两人的影子都清晰地印在上面,她也可以很准确地估算出与对方相隔的距离。
比刚才近了不少,这个人有问题!
陶昕然握着笔的手心开始发汗了,她敛了敛眸,甚至开始在思考,如果对方从后面突然袭击该怎么在第一时间反抗。
抓肩膀或者飞扑倒是都好应付,只要她有转身的余地,就可以用电流笔去戳对方最薄弱的脖子,哪怕电力不足也能拖延一点时间。
但如果被抓住右手的话……
她这么想着,稍微动了一下右边的口袋,也许得先把笔拿出来。
陶昕然谨慎地思考着,转眸一
看,离房间还有好几米,中间还隔着一道向下的楼梯。
刚才和季寒川通话的时候走过来,她竟然没有注意到。
万一这个地方也藏着人怎么办?
眼底闪过急切的焦虑,她陷入进退维谷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