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然从来没有设想过这种局面。
季寒川就像个铁人一样,她以为他不会有常人的毛病,至少不会生病。
并不明亮的灯光下,她拿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又转而去探脖颈间的脉搏。
陶昕然对这方面经验是比较足的,她以前身体不好的时候学习了不少,所谓久病成良医。
季寒川的身体很烫,一直在不停地发汗。
陶昕然看着他这一身拘束感极强的正装,抿了下唇,就从领带开始,替季寒川解开,至少透个气。
不过季寒川的个头对陶昕然来说,有点难搞,她也怕推搡的话,对方会很难受。
所以最后就只解开了领口和袖口,打开房间的恒温系统。
陶昕然又去打了盆水,小心翼翼地帮季寒川擦了擦脸和四肢。
房间里就只有拧水的轻微动静,陶昕然一边给季寒川擦着,一边在注意他的表情。
这张脸无异是好看的,还是绝顶好看,微微紧蹙的眉心给这张逆天的脸增添了几分坚毅的感觉。
陶昕然看着季寒川这张因为出了汗而微微闪着明黄弱光的脸,突然有些疑惑。
既然已经回来了,就说明是感觉到不舒服了,回来休息的吧?
身体都这么难受了,只想着睡一觉就能好,不去医院也不吃药?
陶昕然默默看着季寒川,有点搞不懂他。
她还以为像季寒川这样的人,一定会比较注重自己的身体,至少不应该是这样。
这么想着,陶昕然轻轻挽起季寒川
的袖子,褪到肘关节的时候,赫然发现他左手的外关节处,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
虽然现在已经长好了,看位置和疤痕组织,当时估计已经见骨了。
陶昕然微微顿了一下,不晓得这种伤口要怎么才能获得。
也许是看到了肘部的伤疤,她若有所思,竟是稍微解开了衬衫的下摆。
借着张力不足的光线,这次陶昕然在季寒川腹部也看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伤疤。
都是已经愈合了很久,判断不出来是什么造成的伤势。
“……”
陶昕然抬眸看向季寒川,突然对他有些改观。
季寒川似乎并不是她所想的那般养尊处优的人,或许以前经历过一段相当黑暗而艰辛的时光也说不定。
但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陶昕然自己都觉得好笑。
季寒川以前做过什么,谁又知道呢,再怎么黑暗也不会如底层人黑暗吧。
她正想着简单擦拭一下就算完,结果毛巾刚触碰到季寒川的核心区,就突然被扣住手腕。
陶昕然被吓了一跳,嘤咛一声,尖叫声卡在喉咙口,好险没喊出来。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去看季寒川,有点头皮发麻。
她以为季寒川醒过来了,想着该如何解释。
“那个……我过来送菜见你没应……”
结果她这边焦头烂额打算解释,那边季寒川的眼睛依旧紧闭着,只是眉间的皱褶更深了些。
陶昕然诧异地看着他,本能反应?
她定定地看了好几秒,确定
季寒川没醒,才默默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
她倒是没想到季寒川昏睡的时候警惕性还这么高,这人是曹操吗,幸好枕下没有剑,不然悬的就是她了。
陶昕然也就没有继续,再拧了一毛巾叠放在季寒川的额头降温,就下楼准备煲点药汤之类的。
试菜的类型不适合生病的人吃,她也打算另外做一点。
正挽起袖子要去厨房,客厅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如果是平时,陶昕然应该是不会接的,她认为季寒川不会高兴她接他家的电话。
但今天的季寒川显然没有空接,万一是很重要的电话呢?
陶昕然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拿起来接了。
“喂,你好。”
“……小少奶奶?”
打电话来的是管家,想和季寒川确认明天要送的食材,因为来了点新货。
陶昕然也认出了管家的声音,就马上问他。
“管家先生,家里的退烧药或者退烧贴之类的放在哪里?”
“您发烧了?”
“不是,你家少爷发烧了。”
一听说季寒川生病,管家的语气立刻变得严肃。
“我马上送药过去,小少爷家里没有这类药物,感冒发烧啥的都是硬扛过去,小少奶奶,请您先照顾一下小少爷!”
管家语速加快,电话挂得也快。
陶昕然有些哭笑不得,她现在不就被动在照顾着嘛。
虽然管家说会拿药来,陶昕然还是进厨房用姜做了一道以前她发烧外婆就会特制的退烧汤。
她其实有点理解季
寒川在小毛病上不用药的习惯,用多了对身体没好处。
熬好了汤药,陶昕然取了一小碗,端上楼一点一点喂季寒川喝了。
她有点分不清季寒川到底是因为不舒服意识有些模糊,还是纯粹因为懒得动弹所以很听话。
唯一确定的是,季寒川应该是醒了。
虽然他依旧闭着眼睛,呼吸也有些粗重。
陶昕然全程都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喂药,而后安安静静地离开。
“……下个面吧。”
她伸了个懒腰,继续进厨房。
中途记起先把桌上的饭菜收拾一下放冰箱,结果一走出来,迎面便对上一双微冷的眼瞳。
陶昕然愣了一下,就见着季寒川下楼了,他此时站在楼梯的转台处,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因发烧而有些疲倦的神态,不似平日里那般尖锐,漆黑的眼底深遂似海,根本看不清也看不懂背后的情绪。
“……面马上就好了。”
陶昕然被盯得有些尴尬,强行解释了一句。
“你现在的状态,还是委屈一点简单吃碗热汤面吧。”
“……”
季寒川没说话,冷眸微转,便扫向餐桌上的那些饭菜,他没怎么舒展的眉间似乎沟壑渐深。
陶昕然讪讪笑了一下,就转身回厨房捞面。
季寒川盯着她的背影,微微蹙眉,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不知道陶昕然是什么时候来的,不过身上被照顾的痕迹像是有记忆。
他只觉得有一种很温柔的温度,温暖地笼罩着他。
竟
是让他从未放松过的神经,有刹那的松懈。
这在以前,从未有过。
陶昕然端着面出来的时候,发现季寒川已经在餐桌坐下了。
他一言不发,却是接过陶昕然的面,沉默地吃了起来。
陶昕然眨了眨眼睛,在旁边安静地看着。
季寒川的脸色似乎比刚才好了一点,也许是肚子饿才真的醒了。
她突然觉得季寒川不说话是不是因为觉得丢脸,或者纯粹是肚子饿没精力。
不知怎么的,看着有点病弱的这个人,陶昕然竟是觉得有点可爱。
但马上在心中哀嚎,她一定是疯了,居然对一个病人有这种想法。
没错,她肯定是被这个非常态的季寒川影响了,才会产生奇奇怪怪的念头。
就在她想找个借口先回去的时候,大门“咔哒”一声打开,管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