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然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假装没见到。
不过因为离得不算远,而且这桌动静不小,所以对话基本能听见。
特别是崔文善,她在极力推销着自己的儿子。
“我家林霄啊,可没少让我操心。”
“这孩子不是毕业了吗,沉迷于工作,还说不要让我直接给他安排,要自己先磨练磨练,这结婚的事也就想搁浅了,你说做父母的能不着急吗?”
“崔总,可不是嘛,我女儿倒是还好,说要去留学,我说好啊,先把事儿都定下来嘛!”
“这孩子看起来很乖,日后嫁到我崔家来,我肯定不会亏待她。”
“崔伯母,我们俩还不一定呢……”
女生低下头去,这种长辈带子女相亲的场合,总是让人尴尬。
尤其是两方家长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时,可能两个主角还云里雾里。
崔文善似乎很想促成这桩美事,赶紧拐了自己儿子一胳膊。
“妈可给你搭好桥了,你自己要好好表现,这么优秀的女孩现在可不多见。”
“妈,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还不快点行动起来,先交换联系方式!”
崔文善的控制欲很强,林霄一点反抗都没有,温吞着照做了,算是默认了崔文善的安排,一副很听话的样子。
陶昕然心中鄙夷,突然觉得宋可人挺悲哀的。
即便崔文善知道她和林霄在交往又如何,这么强势的婆婆根本不承认宋可人的存在。
而林霄看起来又是个究极妈
宝,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被拉来相亲,居然全程默认。
“哎呀!”
陶昕然这么想着的时候,那边似乎打翻了什么东西,那位女生的裙子湿了一块。
崔文善趁机让林霄带着女生随工作人员去处理,两个大人继续谈之后的安排。
陶昕然刚好看过去,收回视线的时候才发现,她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看得挺专注。”
居高临下的季寒川微微扬起唇角,刻意顺着陶昕然的视线也看过去。
“……”
陶昕然抬眸看他一眼,只觉得季寒川有够无聊,她只不过被那声惊呼吸引了而已。
“我没你这么八卦。”
“不该啊,作为新闻人嗅觉应当灵敏。”
季寒川施施然坐下,看着陶昕然郁闷的样子,觉得挺好笑。
陶昕然默默抬头,总觉得季寒川在嘲笑她。
她又喝了口水,杯子里的水位下到三分之一,而后才满不在乎地说道。
“新闻人也有自己的操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都会捕捉。”
“陶小姐这句话,我怎么听出了点酸味。”
季寒川似乎心情不错,这么说着,抬手招来了服务生。
陶昕然简直无语了,她算是听出来了,季寒川不止嘲笑她,还觉得她对林霄余情未了。
“不是好吧,只是觉得有些人表面看起来强大,背地里却是个没主见的妈宝男,有点犯恶罢了。”
陶昕然直言不讳,指的当然是林霄。
季寒川翻开菜单,此时林霄带着那名女生回来了,
他睨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深有同感。
对林霄,他也是瞧不上。
“言归正传,今天叫你来,是谈公事。”
他随意指了一下菜单上的几项,就把菜单递给陶昕然,让她自己点。
陶昕然接过了,却是有些疑惑,她奇怪地看着季寒川,直接回道。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公事可谈。”
她对这顿饭索然无味,看都没看,就直接和服务生说要一样的,盖上了菜单。
季寒川不由得扬起些嘴角,也不废话,直接递出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什么?”
陶昕然有些抵触,她总觉得季寒川给她的文件,会是什么丧权辱国的添加条款。
之前就谈妥的契约,现在再增加款项就有点欺负人了吧?
不过,她到底是没有这么问出口。
硬要说为什么,是因为今晚的季寒川看上去没有那么冷冰冰。
又或者,只是她的错觉。
“怎么,还是这么怕我?”
季寒川不疾不徐地开口,举着纸袋的手没有收回。
“……谁怕了!”
陶昕然咬咬牙接过,为了表明自己的无所畏惧,当着季寒川的面打开,把里面的资料取了出来。
她看到第一页的时候,微微一愣,狐疑地瞟一眼季寒川。
季寒川没说话,这意思是让陶昕然继续往下看。
陶昕然就继续往下翻了,结果这一翻,她赫然发现这是一堆新闻素材。
她有些诧异,而且这些素材和她的新闻选题很贴近。
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季寒
川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这个新闻由你跟进报道。”
陶昕然微微蹙眉,她一下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你是想让我从舆论角度帮你搞掉对手?”
“陶小姐有时候还挺聪明。”
季寒川这句话,陶昕然不觉得是在称赞她,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季先生,我们的契约里没有写我必须为你工作的条款吧?”
“确实没有,所以我说了,是公事。”
季寒川看向陶昕然,鹰隼般锐利的视线似乎能看穿一切,此刻在他眼中,只看到一个不想随便编撰新闻的合格新闻人。
不过,他还想看看这个黄毛丫头会说什么。
陶昕然无畏地顶着季寒川的目光,清澈的眼眸很亮,也很坚定,她把素材放到桌上,仿佛这里就是一个硝烟四起的谈判桌。
“你可能找错人了,我不会你给什么,我就帮你报道什么。”
“你大可先看明白这些素材再做决定。”
季寒川抬了下手,餐桌上还空空如也,又补了一句。
“我们有很多时间。”
“……”
陶昕然刚才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说实话,土地问题一直都是她所关心的。
既然季寒川这么说,她就认真地看起来。
这么一看,她才发现这些资料涉及的是强占土地的问题,挑战了权威的公平。
性质上和她正在做的选题差不多,也是土地纠纷。
陶昕然想了想,抬眸看向季寒川问了一句。
“这种土地纠纷,找律师团就能轻松解决
吧,为什么找我?”
季寒川似乎没想到陶昕然会问得如此独到,深邃的眸底微动,少有地解释道。
“用法律手段很好解决,但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铤而走险的人向来不少,没有舆论压力,很难纠正风气。”
“……你的意思是,为了杜绝这种问题再发生,所以要曝光他们吗?”
陶昕然有些讶异,这么做也许还会给季寒川带来些麻烦。
季寒川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点了头。
“遏止,总比补救强。”
不知怎么的,陶昕然听了这句话,心脏猛地蹦了两下。
她突然对季寒川有些改观,因为这种理念,正是她和王教授所秉持的。
“盯着我看,是同意了?”
季寒川不沉着脸的时候,虽不至于温和,但惊为天人的五官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吸引住他人。
陶昕然才发现自己盯得有些失礼,赶紧闪烁着眼神收回视线,脸上微微泛红。
她窘迫地把资料装回牛皮纸袋,默默点头。
“这是关于公理的正义,我答应你跟进。”
季寒川狭长的目光微抬,瞥见陶昕然白皙的脸蛋染上粉色的红晕,突然觉得这个小女人挺有趣。
和他谈论正事的时候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现在又瑟瑟缩缩。
不过他确认了,陶昕然就是他可以合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