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郊外寂静无声,有不知疲倦的飞蛾扑向路灯。
闹钟响了很久,可红旗起不来。
她的意识模糊不清。
“你得冲你得往前冲,你的身后一无所有。你家背了四十万的外债,爸妈老了,快退休了,一身的老毛病。以后谁来还钱谁来还房贷?”
黄旗这样跟红旗说。
红旗是一个今年刚满十八岁的高中生,女高中生。
黄旗是她的伙伴,幻想中的伙伴。
红旗觉得眼睛像是撕裂了一样痛,就像有人往里面滴了肥皂水。头也疼,灌了铅似的沉重。
那又能怎么办呢?
父母营造的安乐笼就像舒适的枷锁,把人养出惰性和侥幸。
214天,红旗想,总有下一个214天。
她还没能明白时间的宝贵,嘴上说着我尽力了,心里还是觉得会有够冲刺的时间,现在大可不必。
把喧哗造作快要跳起舞来的闹钟按掉。红旗摇摇晃晃地起身了,她没有理会黄旗。
又睡了一会,房门外传来一道男声。
“还不起来,你想迟到吗?”
说话的是红旗的父亲,一个双眉像崇山,眼神炯炯,腰背永远挺直,龙行虎步的男人。
在红旗的心里他就是大山。
他不会进女孩子的闺房,很尊重红旗的隐私,每日一定得早起,而更早起是为了喊红旗起床。
可是红旗觉得他很凶,难以靠近。
父女之间一天也难得说几句话,因为红旗总是不耐烦,而父亲又不善于表达。
事实上红旗不敢对视他,所以从为看清过他的表情。
暂且打住,现在红旗要上学了。
父亲把红旗喊起床后就在客厅看《朝闻天下》。
红旗在穿与不穿校服红色的大棉袄之间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时,母亲也起床了,带着倦意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穿棉袄去学校吧,骑车会冷的。”
“我自己冷热知道,我骑车运动后很热,不穿。”
红旗回答,她又在上学迟到的临界点了,待会又是一场秋名山车神的秀场。
红旗匆匆忙忙地背上书包,在玄关处换好鞋子拿上钥匙,关门时母亲又追出来,手里拿着塑料袋:“带点冬枣回学校吃吧,还有核桃。”
“牛奶拿了吗?”又接着道。
七点钟打铃,五十五分高三教学楼底的空地上会有级长以及值日领导,跟猫头鹰一样盯着迟到的学生。
红旗的班级在五楼,而她家离学校两公里,骑自行车需要十五至二十分钟。
红旗最快的记录是六点四十八分出门五十九分踏进校门,一分钟五层楼梯。
而现在——六点四十二分,红旗侧头看了一眼饭桌上的月亮挂钟。
“不要不要,我快迟到了。而且我背着好重,跟砖头一样。”
红旗急切地说,语气有点冲,她总是缺乏耐心,难以安排好自己的时间。
但她还是拿过塑料袋风风火火地去搭电梯。
红旗直直地站在电梯里,背对着摄像头。这是她的习惯,她不想让监控的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脸,察觉到她的面部表情。
她没有穿棉袄,只有一件白色肩上描绿边的校服短袖,校徽是燕喜亭,下面是红色的“1902”字样——这是建校年份。
黄旗飘浮在她的身侧,面孔一片模糊,只有隐约的情绪倾向。
“调整一下你的情绪吧,要上学了。”黄旗提醒道。
红旗没有回答她,她动了动脸上的肌肉,大概挤了一个笑容出来,垮掉了,又重新动动脸皮撑起一个微笑。
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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