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一阵猛烈的咳声,凉豫慢慢睁开昏睡的眼,眼前先是一派模糊,许久才适应这里的光线,清醒过后,看见面前两张熟悉的面孔,他挣扎着便要坐起身,又被付七言重新按了回去。
“你现在体内毒量很多,切不可妄动,否则蔓延的会更快!”
“听七公子的。”寥师父抬起他的手腕,把了把脉,只是沉默了许久。
“寥师父,他可有好转?”付七言皱眉问道。
寥师父叹了口气,越发的深沉,“五步毒乃是五步蛇口中提取的毒液,又掺以苦株柁,所以会有花瓣的芬芳之气,闻之则蔓延五脏六腑,涂之可致皮囊溃烂。”他怜悯看着凉豫已包裹严实的手,又道:“幸而七言及时用水洗之,不然,这双手怕是要全废了!”
凉豫抬抬胳膊,恨恨的扭过头,看向一旁角落中的凉天,用极为虚弱的声音问道:“我同你向来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凉天在看见毒性发作时早已吓傻,万分惊诧的亲眼经历了这个过程。
本想悄声离开时,没想到付七言早有准备,让人将他拦了下来,还特地监督起来。
此刻,他手足无措,慌忙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已湿了大片,看得出来,他对这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还是涉世太浅了些,所以才会如此恐慌。
“王兄...我...我不知那是毒药啊...是曹文丰!”他眸子里的恨意忽然变得浓烈,“是他告诉我这是王后娘娘给你的!他说只要我将这个送给你!”
付七言一步踏到他面前,厉声喝道:“那他许诺给你什么?或者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是太子之位吗?!”
“不不!”凉天连连摇头,“太子之位我万万不敢觊觎,他说...他说封我为亲王,只是让..让王兄乖乖睡上一觉...”他越说越委屈,同平日里恃才傲物的模样大相径庭。
在西凉,王储之子分三个等级--太子一般是嫡系长子,一般为王后之子,身份尊贵;亲王则是一些凉王宠爱的妃子所生,或者是凉王极为喜爱的儿子,由凉王亲封;其他的一些则是无名无分的普通王子。
亲王享有特权,在西凉王逝后,已成家的亲王则被新凉王重用,身居高为,又或者分封地,从此养尊处优。
像是凉天这种,母亲身份低微,不起眼,而自己又不得凉王喜欢的,只能默默无闻一生,做不成太子的人,最起码都想有亲王称号,哪怕年迈后也有一席之地。
想必曹文丰也是拿捏准了他的软肋。
“真是个蠢货!”付七言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嘲讽道:“你上次在酒馆得罪了凉治,这次又害豫王,你这头蠢猪!曹文丰不过想嫁祸于你,一石两鸟,他不费吹灰之力!”
凉天听后,怔愣着跌坐在地,神情恍惚的盯着付七言,耳边萦绕着刚才的一番话。
“枉你读了些书,竟如此愚蠢!”付七言斜眼扫过他,冷冰冰道:“亲王之称由大王亲封,曹文丰不过是一介武夫,纨绔子弟,有何权利?”
如此一说,凉天更加恼怒,张着嘴,久久未能答话。
两人正对峙间,床榻上的凉豫伸手要拦下,“你们别吵...”话音未落,忽觉胸口涌上一股热流,“噗嗤”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
付七言赶紧过去扶住他,同寥师父四目相对,医者只是叹息着摇摇头,“他本就体虚,五步毒又加深了他身体里的毒性,现已无力回天。”
此时的凉豫倒是淡然了许多,他心底的恨意早已没消磨的没了几分,忽然握住了付七言的手,恳求道:“七公子...我怕是没多少时辰...只是想求你件事...”
付七言点点头,此时对凉豫只有同情,若是齐政在此,怕是更为难过吧。
得到她的回应,凉豫竟天真的咧开嘴笑了,嘴角的殷红色格外的醒目,“七公子...求你护住我的母亲...一定要保她平安...我相信你...也相信齐政...”
他握着付七言的手暗暗用力,双目炯炯的等待着她的回应。
待她轻叹一声,呢喃道:“好,我一定拼尽全力,保她无恙...”
凉豫欣慰的放松下来,“谢谢...”他微微闭上眼睛,身体沉沉倒了下去...
寥师父毕竟是见过无数的生死离别,他只是眼神黯淡下来,向付七言淡淡看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布帕,小心的展开,里面竟是一颗药丸,他犹豫片刻,最终塞进了凉豫的口中。
“愿这药能让他死后了却痛苦...”寥师父低声说着,似是在对别人,也像是在对自己。
凉天早已吓傻了,只是呆愣的跪在角落,亲眼看到凉豫从病重到死去,他甚至不敢相信,只是颤巍巍的站起身子,任谁都能看出他颤抖的身子。
“死了?”他不敢置信的慢踱步向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口上,战战兢兢。
当他伸手去探向凉豫的鼻息时,许久也没有感觉到呼吸,他又摸向凉豫的手,触电般收回,转而又摸了上去,反复几次,终于感受到温度渐渐变冷。
“啊!!”他忽然抱紧自己的头,抓狂的叫着,猛地转身,胡乱的往外闯,边跑边疯子一样叫嚣着:“是我杀了他!哈哈!是我杀了他!哈哈哈!”
没错,他疯了,一时经受不住这种刺激,彻底疯了。
付七言见他吵的厉害,抬手刚要叫人将凉天绑了,忽然感觉到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衣袖,回头看到寥师父默默的看向她,低声道:“何必同一个疯子再计较,他自有他的命数。”
说罢,他又瞥了眼沉睡了的凉豫,又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