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而,郎君伸出手指朝树林的东南向指了指,唐曲便照着那个方向,小心翼翼的将木轮推了过去。
两人往树林的深处行去,逐渐的听着耳边的谩骂声越来越清晰。
渐渐的,唐曲听清了那段对话:
“贱人!你有什么资格同南阳公主争?”
“实在不知那宁南忧因何缘由非要娶你...像你这样的荡妇,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南阳那样好脾气的人,被你欺负的没有半点地位,小贱妇!今日我便替她教训教训你!”
“别手下留情,都给我狠狠的打!她这样不受睿王宠爱的人,只不过是仗着陛下的势罢了,咱们身后有淮代王,不必怕她娘家势力!”
“江氏,不入流的江湖草莽,这样的家族怎配与我们平起平坐!我早就看她不爽了!自她入了京城,咱们的风光可都被夺得一干二净,若不狠狠的打一顿,实在出不了这口恶气!”
一众人七嘴八舌的骂了一顿,紧接着便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隐约的夹杂着几声女子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声。唐曲推着木轮,躲在一颗粗壮古老的大树下,悄悄的谈出一双眼睛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一行四五个女郎围在一起,对着一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拳打脚踢。
唐曲仔细辨别那地上之人的容貌,再不经意的瞬间看清了她的容貌,顿时惊的浑身一颤,连带着抖了抖城勉所坐的木轮。
城勉听着那几人的恶咒声,已经大约猜出被打的是何人。但他仍有些不确定,此时却恰好察觉到唐曲的颤动,于是心中更加慌张,启唇小声询问道:“阿曲...被欺负的那人可是江姑娘?”
唐曲愣了愣,迟疑了一下才答道:“是...正是消失了的睿王妃。”
城勉面色一僵,双手放置在木轮的轮子上,即刻就想冲出去为江呈佳解围。唐曲眼疾手快的将他拉住,心惊肉跳的问道:“郎君!你要做什么?”
城勉一脸恼怒道:“难道你要在这里坐视不管?”
唐曲急忙劝道:“如何管?怎么管?睿王妃在淮王府内销声匿迹,此刻又突然出现在这里,被一群世族姑娘欺辱,这一切到底是何人所为,郎君你有想过么?若不是淮王后背后支持,这些世族女郎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皇帝亲封的成平郡主?”
城勉将双手紧紧扣在一旁的扶手上,愤然不已道:“她们这般欺辱江姑娘,你就让我这么毫不作为?唐曲!我不妨告诉你,此次我之所以会答应淮王后的拜帖,就是为了来淮王府寻找江姑娘。”
唐曲心里一叹道:果然如此。
即便这样,他仍然继续阻拦道:“郎君!万万不可。就算您是为了睿王妃而来的,也需看清形势在行动。淮王后如此刁难欺辱睿王妃,定不会希望您突然出现。您这么做反而会令她更加危险。倒不如静观其变,我们细商良策,再做决定?”城勉恼恨至极,为自己无力拯救江呈佳而感到伤怀,于是双手握拳狠狠的砸向了自己的膝盖。唐曲被他这一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阻挡,着急忙慌道:“郎君!平日里你以冷静而自持,怎么如今反倒乱了分寸,你应当晓得属下所说句句属实。”
城勉深深叹了叹,默默垂下脑袋,不再冲动上前。
正当这主仆二人不忍见树林里惨烈的场面,打算想办法赶走这一群世族姑娘时,林园的东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便有一位女子高声呵斥道:“是谁这样大胆?敢在淮王府内动殴?不想活了么?”
这群世族女郎听到动静,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慌慌忙忙的朝树林深处蹿去。她们似乎脚下生了烟,飞奔的极快,一溜烟便没了人影。
迎着东面走来的,是薛夫人。这女郎身着华金裳裙,疾步行至地上佝偻匍匐着的江呈佳身边,冷眼瞟了一眼,便面无表情的吩咐身旁的侍女道:“将她拖下去,怎么叫她跑出来了?今日大宴,别让这种女人丢了我们淮王府的脸,真是晦气。”
只听她旁侧的侍女应了一声,似乎还有些兴奋雀跃:“奴婢失职,定不会再让她逃走了。”
薛夫人不再多语,转身便朝长汀楼的方向行去,这时唐曲与城勉听见她身旁的侍女唤了一声:“夫人!我是否可以...”
薛夫人头也不转,甚至没有继续将她的话听下去,直接说道:“可以。”
那侍女当即兴高采烈道:“奴婢谢夫人恩德,定会好好照顾睿王妃。”薛氏扬长而去,身后一堆仆妇家丁匆匆忙忙跟上去,不敢有丝毫落队。
那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开后,薛氏身边的那名侍女便走上前去,揪住了躺在地上的女郎的衣襟,毫不怜惜的朝一旁拖行过去。
江呈佳昏昏沉沉的躺着,被她揪住衣襟,立刻挣扎起来,抬着头一脸惨白、毫无血色,堪比女鬼。她被抑制住了呼吸,此刻一股窒息之感涌了上来,使得她疯狂的挣扎起来。
于是,那拖着她往前艰难前行的侍女便停了下来。唐曲以为那女子要把江呈佳扶起来,谁知她转手便扇出了一个巴掌,狠狠的抽在江呈佳的脸上,表情极度扭曲道:“老实点!落到我手里!你难道还想讨到好日子么!”
那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惊走了林间的一片飞鸟。
城勉听着动静,眼前虽然看不见,却可以在脑海中想象,那到底是怎样惨烈无比的场面。
江呈佳几乎毫无反抗之力,被那侍女打倒在地上,几乎无法动弹。
唐曲眼见此状,心口突突突的跳起来,咬紧了牙关,屏足呼吸不敢放松。城勉已然气得脑仁发疼,数次想要冲出去,却次次都被唐曲强行拦住。
那侍女狠狠的抽打着江呈佳,直到将地上的女郎抽打的完全没了动静,她才停下了手,遂而继续扯着江呈佳后脖颈的衣襟往前拖行。城勉听着动静愈发浅了,便催促唐曲追上去。
此刻的唐曲,亦无法真的当作视而不见了,他的心情如城勉一样,仿佛被滚油烈火烧过一般,十分难受。
纵然他对那睿王妃并没有什么感觉,可眼见她被欺辱至此,也不由得怜悯可惜起来。往日的江姑娘,那般明艳高贵,今日却被一个薛夫人身边的一个侍女虐待成这般模样,令他心惊又可叹。
唐曲推着木轮,暗中悄悄的跟了上去。
幸亏,他们两人跟了上去,否则树林后的那间院子,将发生一件惨不忍睹之事。
主仆二人看见,那侍女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群汉子,竟然意图让他们染指江呈佳,彻底毁掉她的清白。
“诸位郎君,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就交给你们处理。你们放心,不必担忧这里有人来查看,且好好享受吧,我会替你们看着。”
那侍女冷冰冰的说着,垮着一张脸,眼中寒光四溢,仿佛恨极了地上躺着、陷入昏迷的女郎。
正当那群粗鲁大汉解开衣裳,搓着手、奸笑着准备上前时,西侧的林子里不知何时蹿来了两个婢女,急声大喝道:“黛卿!你敢如此对待睿王妃!!”
她们气急败坏的从林园深处冲出来,一把推开那侍女,挡在昏迷不醒的女郎面前,红着脸、粗着脖子吼道:“黛卿!你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你若敢对王妃下手!睿王殿下回来,定然不会饶了你!将你碎尸万端也不为过!!”
那被称作黛卿的侍女,冷眼瞥了两个小婢女一眼,居高临下、满眼不屑的说道:“单凭你们二人...以为有机会让睿王殿下处置我么?”
说罢,她竟转身朝那群大汉说道:“诸君不必顾忌,这两位小娘子也赏给你们了。”
大汉们听她此话,顿时来了更大的兴致,眼瞧着冲出来的两个小婢女样貌姿色都不错,更加兴奋起来,两眼放光的朝她们扑去。
这两个小婢女,死死的护住身后的女郎,眼看着汉子们如狼似虎的扑过来,便忍尤不住的惊恐大叫起来:“你们要做什么!啊!”
“黛卿!你无耻至极!我从前真是看错了你!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狠毒!”
黛卿冷笑一声道:“我狠毒?是,我就是狠毒,为了瑞王殿下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什么都敢做!尔等若敢当我的路,便只能和这江氏一样的下场!”
她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院,朝树林的小径上行去。
躲在林中的唐曲眼瞧着三个女郎被一群彪悍高壮的汉子们逼得走投无路,终于忍不住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绣巾,蒙在脸上,将城勉安置好后,便似飞剑般冲了出去。
他施展轻功飞奔至三名小娘子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那群意图不轨的大汉快速出击,招招、掌掌打中要害,一眨眼的功夫便将六个大汉打倒在地,疯狂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