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国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他。
邓情心中寒意四起,又扭头朝江呈轶吼道:“姓江的!你到底是何居心?没有证据就如此诬陷我!”
“邓将军,你怎知在下没有证据的?若没有足够的证据,在下又怎敢在陛
江呈轶冷眼看着他歇斯底里的发疯,淡漠至极的说出这番话,彻底击碎了邓情心中的防线。
“你就是胡言乱语,拿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乱说一气!为了对付我,对付邓氏,你可算是费劲了心思!陛下!陛下!您万万不能听此等小人之言呀!臣绝不可能对臣的叔父做出这样的事情!臣自小敬重叔父...从未有过不轨之心...陛下!请您相信我!陛下!”
邓情口中不断喊着魏帝,粗着脖子大吼,疯狂的辩解。堂上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他叫叫嚷嚷许久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邓国忠才轻叹一声开了口,苍老的双手颤抖着向魏帝作揖,哑着声色说道:“陛下...邓情的性子,老臣知晓...纵然他参与过当年的案子,也一定是被什么不轨之徒怂恿的。
他本性为善...不至于做出戕害自己亲叔父的事情。此事年过久远...况且,吾儿已然逝世,既然逝者已逝...又何必横生枝节,追究当年旧案?这毕竟是邓氏家事,老臣不愿追究,也不想知晓当年真相到底是什么。
还望陛下也莫要继续深寻。”
魏帝微扬眉尖,刚准备安慰她,却被江呈轶抢了先。
“老太尉还不知道吧...太常卿邓大人在城郊遇险,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您可以不在意当年往事,难道也可以忽略太常卿之死的真相么?”
江呈轶知道,到了这个时候,邓国忠就算晓得当年的投毒案与邓情相关,也不会真的与之割裂祖孙关系。因为,如今能接手邓氏的嫡系后辈,只有邓情一人,倘若他还想邓氏东山再起,就不可能让邓情出事。
邓情已被江呈轶所说的兰心楼案折磨得发疯,眼看他连京郊刺杀之事都已晓得,便更加慌张无措。此刻,邓国忠还愿意保他,是因为当年的投毒案,并没有害死邓陵。
可京郊围攻击杀,致使邓陵重伤身亡...此案乃是他亲手所为。江呈轶既然连这个都查到了,手里必然是有什么铁证的。如果,由他在这个时候于南殿之上说出真相,那么他可真的是一点活路也没有了。
邓陵,是邓国忠心中的无价瑰宝...而邓陵之死,邓国忠也一直耿耿于怀。
于是,邓情立刻发疯似得冲着江呈轶吼道:“你又要说什么人鬼不信的胡话!江呈轶!我劝你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邓将军这般急慌跳脚的模样,真叫人害怕。然则,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了那么多恶事,以为老天爷会一直帮你瞒着么?”
江呈轶双手遮在袖中,身姿放松,十分闲适的站立着,一脸讥讽的盯着邓情看,风轻云淡的说着。
他们二人:一个飘飘欲仙如谪仙下凡,风情明朗;一个狼狈不堪如丧家之犬,浑身凌乱。一眼望去,便若天上地下般差距甚大。
“江呈轶!你不要得寸进尺!看着陛下还愿意在这里听你说话,便如此没有分寸,什么乱七八糟的瞎话都能编的出来!你对得起陛下对你的信任么?!”
邓情已经不管不顾了,抓住一点便疯狂攻击。
江呈轶无奈的摇摇头,随即向魏帝躬身作揖道:“陛下!太常卿之案,众人一直以为是逗留于京城附近的占婆残兵所为,其实不然。臣...有奏!臣已查实...邓陵大人在郊外遇见的匪徒,皆是穿着占婆兵服制的大魏人士。
事发当日,有人亲眼看见这群人换上了别国兵制服装,围住了邓大人一行。这群人,有着极高的军队素养,虽然身穿占婆兵制的服饰,脚下所踩的履鞋,却是北地风沙苦寒之地特有的牛革铁底长筒军履。这群前往截杀的匪徒,乃是经过伪装的长鸣军三营兵将!而领头围攻的...正是当殿之上的邓情,邓将军!”
他已不想再继续引导下去,直接说出了当时城郊截杀之案发生时的真相。这句话,便如惊天炸雷一般,轰得一下将在场所有人都炸的“眼冒金花”。
邓国忠不可置信的扭过头,望向江呈轶,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沙哑着声音问道:“江主司...杀人的罪名,可不能随意乱扣,你说这话,可有十足的证据?若没有,老夫必然会让你为今日的胡乱之言付出代价!”
“晚辈方才也说了,此事已查实,不仅有人证,更有物证能证实,太常卿案,就是邓将军所为。您这个宝贝孙子,为了邓氏家主之位,真可谓是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多年来,一直费尽心思想要将最有可能继承下一任家主的邓陵大人除去。否则,您以为,他作甚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将长鸣军三营的兵将引回京城,藏于郊外?”
江呈轶气势刚硬,胸有成足,似乎手中真的攥有确凿的证据。
邓国忠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心底也生出了忧虑,若真如他所说...那么邓情真可谓是六亲不认,泯灭人性。这样的人,若接手邓氏,将来不知会闹出怎样的风波。
邓国忠的心口寒了半截,愈发心慌,低下头慢慢望向邓情,轻声质问道:“江主司所说之言,可否属实。阿情,我要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邓情拼命的摇着头,红着眼眶,心里害怕极了,不断哭诉道:“祖父...您信我。我没有,我最是敬重二叔...我不可能对他做出这种事。祖父,您也说了,二叔对我期望极大,就算将来他继承了家主之位,也会尽心培养我...
我又何必...为了这种事,去害他?祖父...一家子骨肉血亲,我怎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邓国忠认真的望着他,闭上眼,沉寂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的答道:“好...我便信你一次。相信你与你二叔的死无关。”
“邓老太尉...您便这么草率的确定了太常卿之死与邓情无关么?难道...您为了您这个孙子,连亲儿子的死都不顾了么?”江呈轶继续刺激着他。
邓国忠大声驳斥道:“江大人!别人的家事!就请你莫要多管了吧!吾儿乃是意外身亡,这件事已然查实!还请你莫要在这里满口胡诌了!”
他把江呈轶接下来的话堵住,不愿再听他任说一句。
只是,魏帝却不想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他想若江呈轶所说的乃是真话,那么邓情此人他绝对不能留在朝堂之中,如此野心,若不剔除,将来必然危害皇族。
“邓太尉。此事你不想知晓真相,朕却一定要查清楚。邓情携着长鸣军三营兵将私自返京,便已与国家大事相关。
朕之前未曾追究他私自带兵归京的罪责,是因为他先向朕承认了此事,交代了缘由,说是害怕京城受袭没有援兵,朕与诸宗族会遇险,才会如此行事。可如今,朕瞧着,他显然存有私心,这便是欺君之罪!
你何以敢轻易说,这是你们的邓氏一族家事?”
魏帝铁着一张脸,满眼凌厉的盯着阶下跪着的祖孙看。
邓国忠闭上眼,深吸气,仿佛有些精疲力竭,愈发虚弱道:“陛下...老臣知晓,阿情行事鲁莽,伤了陛下的心。但此事...仅凭江大人一人所说,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就算他手中有再多的证据,也不一定就是完全真实的。
陛下...阿情私携长鸣军归京,乃是老臣的命令。他所说之言,句句属实。当时,占婆兵大乱京城,京城储备的军队又前往北地以及大魏边境支援戍边之军去了。老臣不知陛下布防,才私自让阿情调兵归来。说起来,这是老臣的错。阿情为了维护臣...未曾向陛下提过一句。阿情之心,忠诚至极...天地可鉴,还望陛下明察!”
“太尉这是打算连私自带兵回京的罪名都要一己承担了?”魏帝嘲讽道。
邓国忠知晓,此事闹到如今这个局面,要想天子罢休收手,不再调查下去,已是不可能之事。但他从心底不愿意相信,邓陵之死与邓情有关,虽然他观江呈轶的神态与表情,都已说明了一切。
“陛下若真想继续查下去...不如让窦廷尉、景大统领、常玉卫尉以及岳桡卫尉共察此案。就从...江主司今日带来的人证查起。当然,也需重查那长鸣军三营主将柳景...”邓国忠咬着牙,向魏帝恳求道:“还望陛下再相信臣与阿情一次,若这四位大人调查出了与江主司相同的结果...老臣绝不敢再有任何辩驳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