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莞尔一笑,刹那间竟使得满庭芳华失尽了颜色。
众人惊呼一声,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都没有想到传言中的江女竟真的如此美貌。
江呈佳脸笑着,本预备同诸位女郎打招呼,见这一众女子倏然间都整齐划一的朝自己望过来,心下不由一惊,顿觉得背脊寒凉,微微缩了缩脑袋,僵持着脸上的笑意,尴尬的向沐云小声询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何夫人姑娘们都看着我?”
“你不知道,你虽没怎么参与过京城夫人姑娘们的小宴,却赫赫有名,众人皆盼着瞧你一眼呢。”沐云直视着前方,始终保持微笑,压低声音回答她。
江呈佳与她一道往华池庭的深处走,边走边向各家夫人娘子打着招呼,未嫁的姑娘们双眼勾勾的盯着她瞧,而娘子们则围在一处指着她窃窃私语。
“我怎么觉着气氛略有些不对?”江呈佳脑门微凉,脸皮笑僵,同各位女郎打招呼时,趁空闲时放低声音又向沐云问道。
“那是自然,京城的女郎中,你可是大家公认的敌人。”沐云皮笑肉不笑的说着,将声音压到最小。
江呈佳一脸莫名其妙道:“我这两年都不在京城,怎么就成女郎们的公敌了?”
“还不是因为那常山侯?”沐云悄声在她耳边说道,“昆陵一事后,女郎们都好奇你究竟美成了什么样,竟然使得向来不屑女色的常山侯将你从淮阴侯手中强行掳了去,还冒着被陛下贬斥的危险,与淮阴侯大打出手。”
江呈佳哭笑不得道:“城皇后寿宴时,听闻我被二郎轻薄,倒是没见他们有这么在意我长什么样。怎么宁南昆要强我作妾,她们倒是这样关注了?”
沐云啧啧两声:“你去临贺这两年,倒是一点也不关注京城事了?常山侯在淮王府中算是最得宠的公子了。淮王势大,与陛下争权,在大魏之内享受着几乎与天子同尊的一切,自然有许多姑娘们希望自己能嫁入淮王府,一跃万人之上,成为人人都需尊敬的侯夫人或是王妃。
你家那位,名声太臭,就算生得容貌迤逦,风流倜傥,是京城榜上有名的美男子,众女也不屑嫁与,怕坏了名声。可明王与常山侯却不同,他二人顶多背负着权臣的骂名,其他倒是干干净净,多年来洁身自好,有权又有势,相貌尚佳,府内还没姬妾,在姑娘们眼中自然是香饽饽。这样的王府公子,竟然因为你不惜与自家兄弟动手。女郎们当然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物。总之,昆陵一事传出后,你在京城内便很有名气了。”
听她说起宁南忧的名声,江呈佳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再听她说完后面的话,心中一阵无语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宁南昆给我在京城中造势了?”
沐云一本正经的点头道:“你确实该感谢他。否则,京城的这些夫人姑娘们...便只晓得你是东府司江大人之妹,长得有几分姿色罢了。至于其他,她们不会感兴趣的。”
她不苟一丝的模样,让江呈佳啼笑皆非,一时间竟不知要如何反驳她,望着眼前这一群盯着自己看的女郎们,浅叹一声道,“一个姑娘家成了亲,还被陌生男子掳走...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这些夫人与姑娘私下里不知怎么议论我呢!你竟真的觉得我该感谢宁南昆?”
沐云拉着她,与一众女郎打过招呼后,便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众女见过江呈佳真章后,心底自然十分感叹她的美色,却也不好一直盯着她看,各自逐渐收回目光,便又重新聚在一起热闹起来。
见她一脸惆怅烦恼的样子,沐云哈哈一笑道:“你倒不必记挂此事。女郎们自然是因为宁南昆才对你产生了好奇。起初,你的名声确实有些糟糕。但后来,你与淮阴侯夫妻和睦,恩爱非常的消息不知怎的便从临贺传到京城来了。现下,女郎们是好奇你用了什么手段制服了色胆包天的淮阴侯,竟与他甜蜜至此?”
这番话令江呈佳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哪里有什么手段?这话传得未免有些太离谱了。淮王在京城内听到这样的消息,还不得气死?想必,兄长在陛探查夜箜阁底细。可这两年里,我从临贺穿至京城,送到陛下手中的消息,都与淮王争权无关,恐怕陛下心中早有猜忌与不悦了。”
“这事你放心,阿轶已想好了对策。”沐云拍了拍她的手,胸有成竹的说道。
江呈佳目愣,瞧她如此自信,便追问道:“兄长预备做什么?”
沐云摇摇头,不肯相告:“此事,暂时不能同你说。”
见她一脸神秘,江呈佳耷下眉头,心急道:“好阿依,莫要瞒我。这次归京,我亦想好了如何化解陛下猜忌的办法,若我的想法与兄长的谋划相撞,岂不会坏事?”
沐云却坚决道:“你大可安心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绝不会出现你方才所说的问题。我只能告诉你,阿轶心中自有成算。”
她坚持不肯说,江呈佳虽觉得疑惑,却不敢继续追问。毕竟她们此刻身在华池庭,人多眼杂多有不便,若是谈话内容一不小心落入了旁人耳中,便不妙了。正当姐妹二人细说悄悄话时,华池庭的深处缓步行来一位衣香鬓影、雍容尔雅的贵妇人,其旁珠围翠绕,小婢持着玉骨柄扇为她轻摇凉风。
这妇人一出,众人慢慢收了声,皆安静了下来。
庭内忽然静谧,使得江呈佳与沐云停了交谈,四周张望两番,便瞧众人皆朝一处侧身站着,便急忙起身站立,悄悄朝前望去。
只见那贵妇人自鹅石路上行来,便径直走向沐云。
她先望向了沐云,后又瞧见一旁的美貌女郎,目光不由一怔,遂反应过来,问候的嗓音即出,爽朗而又亲和:“这不是淮阴侯夫人吗?您今日竟然也来了?”
江呈佳温婉一笑,稍稍欠身行礼道:“城夫人。”
正如世人口中传扬的那样,城阁崖之妻蒋怜,是个性格豪爽开朗的女中豪杰。她有着武人不拘小节的气质,却也不少官夫人应有的端庄优雅,十分恪守礼数。眼见江呈佳行小辈之礼向她微拜,蒋氏便急忙迎上来,扶住她道:“夫人万不能折煞我,汝乃淮阴侯之妻,又是陛下亲封的成平县主...如何能拜我?”
她扶起江呈佳后,便后退两步,要向她欠身。江呈佳迅速上前阻止道:“城夫人既不要我拜,也莫要同我这般客气了。您是长者,又是皇后亲母...我亦不能受您的礼。”
她紧紧握住蒋氏的双手,笑容温和,既不失侯夫人的贵气,也并没有压过蒋氏的气焰。
蒋氏失笑,微微颔首,向她道:“皇后寿宴时,我便十分瞧好县主,如今再见,实在令人欢喜的很。县主不愧是江主司之妹,为人端庄得体,落落大方,真是惹人心悦。”
她毫不避讳的夸赞,冲着江呈佳露出友好的笑。
围在蒋氏身边的女郎们见状,纷纷涌来,你一言我一句的附和着她,夸赞着江呈佳。
被堵在中间的江呈佳不由尬笑起来,心里一阵腹诽:方才这一群夫人姑娘们还对她爱搭不理的,眼下瞧着城夫人对她有好感,便上赶着来巴结...
沐云瞧着她的脸色,不免低头偷笑。
便在此时,与华池庭相连的长月轩中气势浩荡的走出一群人来,乌泱泱一片,朝女郎们相聚的庭院悠悠而来。
“什么事情这么热闹啊?竟让城夫人连蹴鞠赛的开始时间都忘记了?”
照壁前传来傲慢且清脆的女声,似水如歌,悠扬婉转。
围在江呈佳与城夫人身边的夫人姑娘们听到这动静,纷纷顿语,抬首仰面向月拱桥门望去。只见方才沐云与江呈佳站着的地方,现在又来了另一群人马。他们穿着统一的华服,蓝青交际,身上的衣裳缝有独特的月瓣水纹。而在这群人的中央,站着一名穿着七彩华服,头戴玄金凤冠的妇人。
走近了瞧,这妇人虽然承受了岁月的洗礼,却仍掩盖不了年轻时的国色天香:淡白梨花面,月眸半弯藏琥珀;轻盈杨柳腰,肌理细腻骨肉匀。其身上穿着的七彩绣罗面,底裙摆尾勾着水云浮山的花样,轻纱之上金孔雀银麒麟交错缝织,象征着她至上尊贵的身份。
这姿态纤尊的妇人,脚下踏着莲步,优雅而轻慢的走来。
夫人姑娘们纷纷转身面向此人,齐齐弯腰欠身向她行礼道:“王后金安。”
这世上,可以不用避讳皇后,直接身穿贵重无双的七彩华服,出现在臣子宴会上的女郎,只有一人,那便是大魏权倾天下的摄政淮王之妻——王氏。
众人小心谨慎的行礼,不敢有丝毫怠慢。毕竟此人乃是大魏上下除皇后以外最为尊贵的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