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寻一大早便匆匆往这边赶来,意外瞧见她的身影,便奇怪道:“女君?您怎么起的这样早?”
江呈佳哆嗦着,边跺脚边哈气,来回踱步。
听到他的声音,扭头望去,心情愉悦的答道:“在这里等人。吕将军这是要去寻君侯?”
吕寻点点头。
江呈佳又问:“可是边城周防出了什么事?”
吕寻摇摇头。
女郎便直截了当的替宁南忧拒绝道:“那就别去找君侯了。他这些日子一直坐着轮椅被你推来推去,处理这诺大城防的事务...很是疲倦。且让他好好休息片刻,明日...将有一场大战要应付。”
吕寻一怔,脑中思路便顺着她的话而行,脚下一转便准备行礼告退。
谁知还未离开小院,便见榭台之上匆匆行来一人身影。
那女子今日拢着一身青色的绒袍,妆容清丽,映在满院枯景中,显得雅致脱俗。
“姑娘?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等了?”
千珊熟悉的声音传来。
江呈佳朝榭台上望去,见她紧凝双眉,一脸着急的奔来,便三两步迎了上去,迫不及待的问道:“事情办妥了?”
千珊刚要说出口的责备,便被女郎巧妙的堵住了。
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叹了一声道:“办妥了。”
江呈佳喜出望外。
一旁的吕寻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瞧见主仆二人双手紧握,各自高兴起来。
他不明所以时,江呈佳忽然扭过头来盯他,淡淡一句道:“吕寻,你不必走了。去将李安、钱晖、赵拂还有百卫冕一同请来...边城之战有希望了...城中有粮有水了。”
吕寻瞪眼,大脑险些转不过来,半晌才回过神,呆呆傻傻问了一句:“女君说什么?”
江呈佳心中急切,上前驱赶道:“快去快去!莫要我再重复一遍!”
吕寻满腹疑团,目露吃惊之色,一边往回廊外走,一边呢呢喃喃着:“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千珊见他失魂落魄离开,忽觉得心口出了一口恶气,将眼前女郎的手揣入袖中捂着,偷偷笑道:“姑娘,你瞧瞧吕寻,都快吓傻了。”
江呈佳狐疑的瞥了她一眼,咦了一声:“怎么感觉你对吕寻有这么大的意见?”
千珊哼哼两声道:“他就是个木头脑袋,且固执己见,不懂人情世故。”
江呈佳见她气呼呼的模样,哑然失笑道:“吕承中...也未必像你所说的这么差劲吧?若这样,我便不会撮合他与红茶了。”
千珊却反驳道:“反正,我看不惯他。”
她直截了当的说。
江呈佳哭笑不得,又不知千珊这股子偏见是从何而来,只能笑笑不说话。
主仆二人在极寒的天气里等了半炷香。
李安、钱晖等人才随着吕寻风尘仆仆的赶来。
这四人脸上皆是倦怠之意,像是一夜未合眼。
为了操劳这边城之事,他们几人睡得极少,因此面色显得有些青黄。
待于照壁前站定,瞧见江呈佳主仆后,李安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向女郎恭敬一拜道:“邵夫人...吕郎君说...您已经解决了粮草与水源的问题?”
江呈佳微微颔首,遂朝千珊望去。
千珊收到她的眼色,即刻朝眼前四位行礼,客气道:“诸位大人,请随着奴婢前来。”
众人面面相觑。
江呈佳先行一步,跟着千珊往太守府外行去。
一行七人,身边带了几名仆从,朝太守府连着城中主街道的小巷里行去。
他们在弯弯绕绕的民宅巷间走了好几圈,跟着千珊的脚步停在了一座规模并不是很大的宅屋前。
千珊轻轻推开虚掩的门,领着众人走了进去。
李安等人摸不着头绪,各自使着眼色,猜测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
众人跨进屋中,很快便被眼前景象所震惊。
这处面积并非很大的宅屋之中,堆满了一袋袋用粗布裹着的米粮,再往侧间行去,便见满屋子的水囊紧紧挨在一起,堆到了房梁之上。
几人皆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的环顾着屋中情景。
便连江呈佳也有些吃惊,她盯着屋中米粮与水囊的数量,心中忍不住颤了颤,小心朝千珊身边移去,偷偷摸摸问道:“你这是...将邻县仓库里的米粮都搬过来了?水阁据点的储备,恐怕没有这么多吧?还有这些水囊是怎么回事?你不会用缸吗?”千珊面色一窘,有些尴尬,压低声音说道:“奴婢按照姑娘的吩咐,将据点的粮食都搬了过来,又怕不够,就去邻县府衙借粮。谁知那里的县令...却是个不知好歹的。竟同我说,若是边城告急,他们更要守住粮仓,以备战事,不能因为郡守李安身在边城,便随意借粮。
奴婢...一气之下,就...搬了他半个仓库的粮草。至于水囊嘛...奴婢一时没想到可以用水缸,就把邻县商铺中售卖的水囊全都买了下来...装水。”
她憨憨一笑,江呈佳忍不住晕倒在地。
李安已惊叹道不知如何感慨,转过身,朝江呈佳大行拜礼,老泪纵横道:“不知邵夫人如何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运来这么多粮食?某...某心中不胜感激,无法言语。”
见他要朝自己行跪礼,江呈佳急忙上前扶住,连连推辞道:“李大人这样,真是折煞我了。此乃力所能及之事...您不必如此。”
李安执意要跪。
钱晖、赵拂、百卫冕见势,也纷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江呈佳手忙脚乱的去扶,却被他们阻挠。
四人就着仓库小小的缝隙朝面前这位女郎“咚咚”磕了几个响头,仰望她的眼神充满尊敬,似乎在信奉神明。
江呈佳束手无策,只好接受他们的跪礼。
众人都没想到,江呈佳竟然真的能在一夜之间运来这么多的粮食与水,一下子解决了边城最危难的困境。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可江呈佳并未有解释之意,李安也不好继续多问。
只是心里更多了一份对她的叹服钦佩之意。
世间安有这样的奇女子?
才貌双备,武功高强,且奇谋竞出...
百卫冕心中那抹微热更加强烈,望向女郎的眸光中,已是赤裸裸的爱慕。
他曾那样可笑的嘲讽不屑于她的身世,甚至觉得曹贺选择一名舞女为妻,是滑天下之大稽。
后又对曹贺献妻引邓情一事而不耻,认为他行为浪荡,毫不负责。
殊不知,此女身怀数种绝技,岂是一个邓情便能摆平的?
她主动以美色引诱邓情,定是做好了万全之策,绝不会让自己陷于困境才会如此行事。
而曹贺,亦信她,爱她,尊重于她,且足够强大,能够随时随地将她从泥沼中救出。
哪里是什么舞女地位不及?
哪里是什么浪荡薄情寡信?
明明这二人之间势均力敌,各自强势,各自傲然挺立于众人之上,是他们不可仰望的高度。
百卫冕心中苦涩,压抑着那隐隐的冲动,低下眸,不敢让女郎发现他眸中的情愫。
待李安几人从震惊中醒神,准备离开此地时,吕寻仍未从视觉上强烈的震撼中回味过来。
直到一行人踱步至门槛前,千珊扭头唤了一声,他才猛一惊,彻底苏醒。
千珊望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只顾着嘲笑,却未曾瞧见江呈佳一脸忧郁的神色。
有了这样的粮食储备,李安等人自然心安。
几人行至太守府前便抱拳作揖告辞,转身便往钱晖府上行去,打算细细商榷作战计划。
府衙之前,只剩下江呈佳、千珊与吕寻三人。
吕寻魂不守舍,眼见众人皆散去,便抬起眼眸朝江呈佳望去,一脸期盼道:“女君若无其他事...属下能先去水亭寻主公吗?”
江呈佳略颔首,同意了他的请求。
吕寻一溜烟逃走,背影都写着震惊。
千珊捧腹憋笑,差点断气。
江呈佳却不客气的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
千珊猛地一抖,吃痛的捂住脑门,眨巴着无辜双眼,有些吃惊委屈道:“姑娘这是作甚?”
江呈佳虎着脸:“你还有心思嘲笑吕寻?”
千珊不解:“怎么了?姑娘交代的事情...奴婢做到了啊...姑娘还有什么顾虑的吗?”
江呈佳无奈道:“我问你...你前去邻县府衙向那里的县令借粮,可有被人发现?”
千珊拍拍胸脯保证道:“姑娘放心...奴婢是趁夜前往,直接闯入那县令房中询问的。事后根本没留一点痕迹。”
江呈佳瞪大双眼,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还夜闯县令府衙?直接闯入县令房舍?这么大动静,要是没留下一丝痕迹...”
千珊斩钉截铁道:“姑娘放心!真的没留下一丝痕迹!绝对不会让人发现。”
江呈佳却愁眉不展:“我只恐...你入府衙时没有让人发现。事后却不一定了。邻县突然少了那么多粮草...你真当那县令是傻子吗?周源末在哪里都有眼线...我只恐这事情传到他的耳中便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