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道夫环臂抱胸,等着钱晖的人过来。
两人对峙,气势对冲,摩拳擦掌,就差当着这群军将士兵的面打起来了。
没过一会儿,钱晖身边的小厮便将帐子里休憩的军汉们带了上来。
他们的出现,使得场子尖叫雀跃起来。士兵们拍手叫好,个个雀跃兴奋。
钱晖带来的人,恰好与柳景等人一样,乃一营的十名猛将,北地人称“扶义虎兵”。
这几人从小在精督卫中跌打滚爬,练就了一身钢铁本事,能力十分出众。五年前,吕寻替他们伪造了身份,将他们送进了钱晖的军营,以此襄助钱晖在北地扎稳脚跟。
士兵们的哄闹声频频而起,这十名“虎兵”气势汹汹的迈入了习武场。
钱晖这才向董道夫说道:“我的人来了。”
董道夫目光暗沉的盯着那十名虎兵,觉知要赢并非易事。
钱晖见他不吭声,便知他心底多少有些忌惮,于是信心倍增道:“今晨我便与董大人说了,比试三局两胜。既然这件事由我负责,那么比试的规则也自然由我来定,并由我来做裁判。这一点,董大人应该没有意见吧?”
董道夫冷眸一聚,默默颔首,继续不发一言。
钱晖立时说好,声音洪亮道:“今日,若董大人胜出,那么我就任由你从这二十人中挑选出你满意的人来,随我一道前往邵公子的仓库,清点毛铁玄丝。反之,若是我胜出,董大人也一样,不得干涉我选人。”
董道夫顿住,眼神犀利得看向钱晖,冷冷道:“这与你晨时同我说的不一样。钱晖,你说过,与我一同选人,而不是比试后,由赢得那一方任选。”
钱晖却反驳道:“我定要求的时候,也没说是与董大人一道选人啊?”
他眨了眨眼,心里想:这世上又不止你一个人会钻空子,我也会啊。
钱晖心里早就盘定了输或赢的任意一种可能。倘若他赢,便按照现在所说,选自己的人。如果,真的一不小心让董道夫的带来的柳景他们赢了,那么他便可借着早上提的最后一个要求,来限制董道夫选人的数量。
董道夫黑了脸,无处反驳,只能点头答应:“那就按照钱将军所说的吧。”
他听似无奈,却抱着必胜的决心。
钱晖冷哼一声,他的“扶义虎兵”从无败绩,董道夫想靠着三营前锋兵在他这里讨到好处,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他藏住眼中轻蔑的目光,朝着场上二十人说道:“诸位好汉,我们就此进入正题吧。第一轮比试,场上的两队人马,自行摆出阵型,互相对战,半个时辰为限,篱笆圈为打斗范围,各自出招制敌,被推出篱笆圈的人淘汰。半个时辰后,篱笆圈内哪队人数最多,哪队获胜。”
场内的二十个军汉个个都是不服输的个性,听到钱晖公布第一轮的比试规则,纷纷厉喝了一声,以显气势。
说话间,两队已划出一条分界线,各自对阵。
场子里剑拔弩张。
董道夫与钱晖纷纷退至篱笆圈外观战。
只见董道夫带来的等十人迅速列成三角阵,以身手最为厉害的柳景为首,力气最大的四名军汉为末,形成一个亦攻亦守的对阵,虎视眈眈的对面的十名“扶义虎兵”。
而那“扶义虎兵”列成了圆阵,冲天齐喊一声,便朝对面的三角阵冲去。
场面登时震撼起来。
习武场上明明只有二十名士兵,可这气势丝毫不输千军万马。让围观的众人都有一种身临战场的感觉。不禁赞叹:真不愧是一营、三营的猛将与前锋。
两方对峙,赤手空拳打得难舍难分。
柳景被身后的队友紧紧抓住后背衣襟,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刻逃离对面的攻击,又趁对面换列阵型时,突然袭击。
但钱晖的“扶义虎兵”也不是吃素的,战场上、鲜血里厮杀过的人,根本不怕这种突然袭击。摆足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势,十人配合默契灵巧,机警的变换阵法,将突袭者团团围绕其中,猛烈牵制住,在柳景那坚硬刚强的三角阵中打出了一个缺口,如游龙般,吞噬着对方的士气。
很快钱晖的“扶义虎兵”便将柳景的队伍逼入了死角,令一众人无处可逃,紧紧压着篱笆线,难以寻找机会突围。
情势危及之际,就连观战的钱晖都不禁为柳景抹一把冷汗。
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三角阵为首的柳景,身形一探,如迅雷一般窜入“扶义虎兵”的阵营之中,拳拳想向,硬生生的为自己的兄弟们打出了一跳空路。
只见那一群前锋兵冲出重围,迅速回到了习武场的中央,避免了被“扶义虎兵”推出篱笆圈的危险情境。
战局颠倒。
“扶义虎兵”只能重新列阵,寻找法子再度将对方逼入死地。邵谦于一旁默默看着,觉得情势不对,心里也一阵恼火。
这个柳景一直压着自己真实的水平,列的阵一直都是易受难攻的,仿佛是为了消耗“扶义虎兵”的力气。
倘若再来三四个这样的阵法,那么“扶义虎兵”的士气便会一磨再磨,直到心灰意冷。到那时他们的力气也会被耗尽。
钱晖实在是太轻敌了,连带着他手下的“扶义虎兵”也这样的轻视柳景一干人等。
他是听说过柳景大名的。
赵拂初到北地时,还只是钱晖的别部司马,靠着扎实的武功与强悍的交际能力,才在长鸣军中站稳了脚跟,后来二营主将李简出事被撤职后,他便得到了竞争二营主将之位的机会。
这个柳景,就是与他一同竞争二营主将的人。
他的手段,赵拂曾在给他的信中提到过。其人聪明绝顶,是打仗列兵的一把好手,绝不输钱晖半点。
这样的人,钱晖竟然敢轻视?
邵谦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心里已有预料,这一局,不用多想,定是董道夫获胜。
他甚至都懒得继续看接下来的列阵,望向对面站着的钱晖,一脸失望。
习武场上的战势难舍难分,钱晖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感觉身上扫过一片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抬眸朝那寒光散发的来源望去,只见邵谦一脸阴沉,眼神冰冷的朝他往来,似乎十分不悦。
钱晖心里咯噔一下,脑门起了一层凉意。
他慌乱的躲开目光,继续朝场上对阵的两队看去,却发现此刻的情势已然开不对了。
柳景三行列阵,摆出了强攻阵型,为扬士气,大吼一声:“兄弟们冲啊。”紧紧跟随他身后的九个人附和道:“冲啊!!”
习武场上响声赫赫。
钱晖被他们的气势惊到,再反观自己的人,却意外的发现他们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痕迹,竟然有些退缩起来。他的一整颗心登时吊了起来,有些震惊。
此时此刻,场上局势分明,柳景等人牢占上风,频频将“扶义虎兵”逼入绝境。待他们精疲力竭后,又突然停下转阵,在“扶义虎兵”好不容易喘口气准备继续战斗时,突然朝他们飞去,似万箭齐发,如崩腾巨浪,猛的一下淹过了众人,把对方狠狠的推向了篱笆圈外。
只见钱晖帐下的十人皆如翻船一般,栽倒了篱笆圈外,摔了个狗啃泥。
一击中的,全军覆没。
钱晖脸色大变,目瞪口呆的盯着眼前之景,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泼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围观的士兵们从未见过这样精彩绝伦的列阵对战,在“扶义虎兵”被推出篱笆圈的那一霎那,纷纷欢呼雀跃起来。
狼狈不堪的“扶义虎兵”哉在人群中,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输了。
柳景一队十人全都留在了篱笆圈内,兴奋抱团,尖叫庆贺。
“扶义虎兵”在战场上的确战无不胜,是长鸣军众军兵敬仰的对象。柳景也一样,他向往着有一日能够带着自己的人马打败“扶义虎兵”。
而他今日做到了,自然欣喜若狂,带着自己的兄弟们不顾形象的在篱笆圈中疯跑。
第一局,董道夫便占了先机。
他余光瞥了一眼已如木石般呆立的钱晖,然后嘲讽道:“钱将军的‘扶义虎兵’也不过如此吗?威名在外又能怎么样?私下比试不还是如此轻易的输给了三营的前锋兵?”
钱晖咬牙切齿,恨意彭生。
他怒目圆睁,瞪着董道夫,气得脸色通红道:“只是让你们赢了一局,董道夫,你别得意的太早。”
董道夫却笑道:“钱将军,你别对我发怒啊。莫要让你低下的士兵以为你输不起。”
场外的众人都在看着,众目睽睽之下,钱晖只能压住自己的怒气,踏入篱笆圈内,朝着在场的所有人宣布,“第一局,三营前锋兵获胜。两队休憩片刻,一炷香后,进行第二轮比试。”
柳景亲耳从钱晖的口中听到这结果,更加疯狂的跃了起来。
钱晖阴着脸走到了惨败的“扶义虎兵”身边。
领头的军汉摸了摸满脸的泥巴,一脸惭愧的走到他的身边,胆颤心惊的喊道:“将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