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珊停在屋前,面露不解道:“姑娘还有何事嘱咐?”
江呈佳皱了皱眉头,向她道:“你去替我请君侯来一趟可好?”
她见千珊方才那样排斥宁南忧,此刻说话时带了些小心翼翼,生怕这丫头生气。
千珊听她此话,果然有些郁闷不甘,于是逃避道:“姑娘!您身子还虚着呢!实在不宜见旁人,还是好好休息吧。奴婢这便告退了。”
江呈佳哭笑不得道:“我有一些事情...”
她还没将话说完,千珊便已经关好了屋门,退了出去。
这丫头的小脾气真是烈得很....江呈佳怔怔地瞧着紧合而上的屋门这样想着。
她头痛地抚着额,疲倦地靠在软枕上闭上眼,脑海中乱糟糟一片,有些烦躁。
千珊出了院子,停在照壁前站了许久。
最终她想定了什么,还是抬脚朝宁南忧在此处安置的厢房走了去。
她来到与江呈佳住的小院甚远的这处轩庭,便见季先之在外头守着,犹豫再三,上前唤了一声:“季先生!”
季先之闻声看来,便见千珊站在轩庭外头,一脸窘迫的朝他看来。
“千珊姑娘?”季先之应了一声,遂即想起昨夜这小丫头对宁南忧说的那些话,心中便有些不待见她。然则,他还是顾及着江呈佳的面子,走上前去询问道:“有什么事吗?”
千珊神色微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迟疑了一下道:“我来寻主公...主公可在?”
季先之微微敛眸,问道:“可是女君想见君侯?女君醒了?”
千珊顿了顿,想起江呈佳方才期盼小心的神情,最终还是妥协般地点了点头道:“还望季先生通传一声。”
季先之遂点了点头道:“你稍等。”
千珊便在轩庭前等了片刻,不过一会儿季先之便从正面的廊下匆匆走了出来,后头却并没有跟着宁南忧。
季先之神色微微凝住,有些歉疚的同她道:“千珊姑娘怕是白跑一趟了...主公现下正与诸位将军商议要事...只怕抽不出空闲去见女君了。”
千珊听着他的话,忍不住朝庭院里张望了两下,却并未瞧见任何身影,于是失望道:“即是如此,有劳季先生告知了....”
她有些气恼的从轩庭离开。
在她身后目送着她离开的季先之却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这时轩庭院中廊柱下躲着的青年慢慢从里头走了出来。
季先之朝他拱手作揖道:“主公...”
青年沉了沉眸子,低声嘱咐道:“明日启程,还要拜托季叔将阿萝护送至红枫庄,守在她身边...待五日后,夺回临贺,我自会前往红枫庄将你们接回来。”
季先之点头道:“老奴定不负主公所托,好好看顾女君。”
广信城门经昨日精督卫与县防军一战早已破损不堪,县令胡光被宁南忧暂且扣押了下来,精督卫的人马将济世堂后巷废宅与城门的残局收拾完毕后,便匆匆集结了队伍,先宁南忧等人一步,从苍梧一路朝临贺悄悄逼近。
于此同时,蒋善协同樊彦与顾安召集常年驻守荆州边境的肃令军——蒋家将,随精督卫之后从小路绕行潜入了临贺附近的山脉中进行埋伏。
等到宁南忧等人返程临贺时,广信的天空阴沉沉地响起了闷雷声,似乎预示着一场精心谋划的异族击杀即将揭开序幕。
江呈佳未能见到宁南忧,千珊也未曾在她面前提过宁南忧拒绝见面一事。
在季先之巧妙的安排下,江呈佳与宁南忧的牛车在入了临贺郡城时岔开了路,奔向了不同的方向。
四日后,孟灾果然如宁南忧所料,在返回乌浒境内时,先归了临贺查看此城有无异样。
宁南忧比他提前一步抵达了临贺。孟灾借乌浒内乱一事试探于他。宁南忧面不改色将此事搪塞过去,又劝其安心前往乌浒。周源末所扮的陈旭师公附和宁南忧之言,劝导孟灾将驻守临贺的另外六千乌浒兵中再抽调三千精兵共往乌浒解决内乱。
孟灾此次归城本意便是抽调驻守郡城之精兵,见陈旭与宁南忧如此相劝,便顺势应了下来。
然则,此人心思缜密,并不相信宁南忧一面之词,便向宁南忧借调其麾下精督卫两千人马共赴乌浒,实则是想以这两千人马为要挟,以防宁南忧反咬一口。
宁南忧晓得若是他不答应孟灾的要求,此人必定会心生疑虑,恐会多生事端,便应了下来。他带着两千精督卫护送孟灾的军队一路出了苍梧,便立即传信给守着临贺的叶榛。
当临贺郡城内的天空中,射来一支鸣箭,响起尖锐的炸裂声时,埋伏在临贺郡外的肃令军听到响声,便立即自山中先生,一路朝看守临贺郡城的乌浒兵攻去。
叶榛与叶柏则按照宁南忧所嘱咐的,在城中带领精督卫三十八军将领从事先埋伏好的地方共同击破郡内各县城的乌浒兵防守。不到两日时间便已将于郡城之中防守巡逻的乌浒兵全部拿下。
蒋善与樊彦领着肃令军强攻临贺郡城防线三日,终于拿下了孟灾手下最为得力的乌浒将领,包围了整座临贺城。
宁南忧赶回临贺时,一切已然尘埃落定。
而彻底放下戒心,选择相信宁南忧的孟灾,带着从临贺抽调的三千精兵以及原本就在他身侧护佑的两千亲兵赶回乌浒境内时,却受到早就埋伏在边境的黄蛮一军袭击。与此同时,在乌浒做足准备的周源丞也趁机领着夜箜阁众人扑杀孟灾心腹以及手下精兵。
然则他们没料到的是,孟灾为防乌浒内乱,早就在乌浒边境藏了一支实力强悍的大军,一路朝境内被黄蛮占领的地界攻去。
乌浒之乱一触即发。
蒋公重夺临贺,整座临贺郡城的百姓皆夹道相迎,相互欢喝。
孟灾留守临贺的三千乌浒兵被一个不拉的监禁在临贺城郊之外的军营中。
宁南忧自苍梧境外归临贺,本应先前往蒋府商议如何处理此次被俘的三千乌浒兵,可他却心不在焉的归了指挥府中收拾行装。
等叶榛与叶柏领着精督卫三十八将来到指挥府中通禀此次战况时,他的整颗心已然飘去了红枫庄。
就在他送孟灾出了苍梧郡时,他得到了一则消息。
数日以前,周源末的亲传子弟朝阳曾易容成一名中年男子偷偷自隆中一路奔赴广信,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捷径,竟然潜入了水阁在广信设下的分舵中,招揽了一批身份不明的人马。
得此消息的宁南忧立即明白了小半月以前,他在暗崖庄中被千珊所带领的水阁之人所袭击的真正原因。毕竟,他怎样也不曾料到,此事竟然是周源末在背后捣的鬼?
在归程路上,宁南忧一直坐立难安,甚至无心处理精督卫上呈的奏表,便抛下一切迫不及待的驾着疾风奔向了红枫庄。
江呈佳被季先之锁在庄内,一直无法得知外面的状况,索性按捺住了性子,在庄子里安心养起胎来。
她晓得宁南忧将她锁在这里的缘由无非是想要保证她的安全,也隐约猜到他与蒋公谋划着夺回临贺一事。
可千珊却并不懂宁南忧之意,眼瞧着季先之毫无理由的将他们主仆二人关在这红枫庄里看守起来,便很是气愤恼怒。
宁南忧一路马不停蹄赶至红枫庄,下了马便急冲冲从红枫林中奔往了庄子里。
他有太多话想要同江呈佳说,他有太多思念与愧疚。
庄院里,季先之正领着三四个小厮与侍从打理着园中花草。正仔细修剪花枝时,外头看守着庄院的宋阳便兴致冲冲的奔了进来向他唤了一声:“季先生!”
季先之见这小少年莽莽撞撞的奔了进来,便呵斥道:“小声些...怎得这样急躁?当心冲撞了旁人。”
宋阳连忙点头致歉,喘着气道:“属下...属下见到主公过于得意忘形了...”
季先之一愣,朝宋阳身后一看,便见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青年站在门前,正定定地瞧着他。
宁南忧对他笑了笑道:“季叔,我来了。”
季先之连忙迎了上去,见他满头大汗,又招呼着小厮们去烧些热水准备衣裳,想替他更衣。
宁南忧却摆了摆手道:“这些暂且不必了...季叔...阿萝此刻在哪?”
季先之晓得他一来此处,定是要寻女君的,便不紧不慢道:“这个时辰,女君应在院子中赏花。”
宁南忧匆忙点头,便朝廊下夺步而去,往他们二人居住的小院奔去。
此刻,江呈佳正在院子中那把宁南忧特意为她扎的秋千上坐着,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神色明显比前些日子要好上许多。
千珊在她后头轻轻推着秋千绳。
宁南忧气喘吁吁地奔至院前照壁,瞧见这副场景,便突然顿住了脚步。他望着江呈佳略显消瘦的身影,心中的歉疚便更加凝重了些。
他就这么呆呆愣愣的站在照壁后头瞧着江呈佳半日也没有现身。
宁南忧原以为自己查明了真相,能还给江呈佳一个清白时便能与她名正言顺的见面。可此刻...他却反而不知怎么面对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