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什么?当他不存在,说与我听。”江呈佳提高音调刻意说道。
宁南忧默不作声的抱着自己的衣裳,没过一会儿便面无表情的从北厢离开,走之前甚至不曾朝江呈佳看去一眼。
千珊只觉屋内气氛更加低沉压迫了一些。
江呈佳隐隐忍着怒,咬着牙不说话。
千珊胆颤心惊道:“奴婢...在庄子里也没有呆多久,根本不清楚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依照奴婢的判断,前来围住暗崖庄的那群黑衣死士...看起来并非君侯安排的人手故意前来对付宋宗一家的,也更非淮王的手下。不过...他们所用的武器是刀...且是上好的环首钢刀。这样的刀都是供着军营使用的。这群死士来自大魏军营。”
“军营死士?”江呈佳皱了皱眉头,疑惑道:“何来军中人知晓君侯预谋之事?依照你所描述的...这群死士一来,便是冲着宋宗一家而去的...既然不是想要杀他们一家,便是要将他们劫走,以防君侯从宋宗嘴里挖出些什么...可君侯所谋之事,瞒得滴水不漏,何来人马晓得他...”
千珊皱着眉头道:“奴婢也觉得奇怪,更奇怪的是...奴婢前往广信召集水阁人马前来暗崖庄救援,这些在广信的水阁之人却都是生面孔。奴婢一时之间寻不到宋阳,以及广信的新任领主,便匆匆带着他们来了庄子内,这些人马一入庄子,一开始还没暴露,后来却直接同那些死士合谋,一面决计要将宋宗劫走,一面又要刺杀君侯...实在是惊险至极。奴婢猜测...这两队人马怕是同一伙人。”
“既然是有人混进了水阁之中,又晓得你会亲自前往离这里最近的广信清点人马寻找救援....那么...这幕后之人也知晓我并非宁南忧的宠妾,而是江氏女,与水阁颇有渊源....这么费劲心思的设局...却又什么都没有得逞,难道单纯是为了挑拨我与君侯之间的关系?”
“姑娘可要小心了...这四处不知是那双眼睛盯着你与君侯...”千珊面色凝重起来。
江呈佳看她一眼,喃喃道:“宋宗并不晓得我是江氏女,也应该没有看出君侯此行之目的,来人决计不是淮王,如此一来...”
她沉默了下去。
半晌,又忽然开口向千珊询问道:“依你看...有谁既知晓我此次随着君侯通行于此,又知晓君侯此行之目的呢?”
千珊愁眉苦脸道:“奴婢...不知...总不可能是顾安、蒋太公或是樊彦老将军吧?”
江呈佳忽然恍然大悟道:“对对对...”
千珊迷惑不解道:“姑娘说什么呢?难不成您真的怀疑顾安顾大人?蒋太公和樊老将军?”
江呈佳摇了摇头道:“不...并不是他们...而是红枫山庄中有旁人的眼线...还是君侯身边之人的眼线。”
千珊又问:“姑娘说的是...?”
江呈佳道:“你想想,谁最不希望我同君侯要好?”
千珊想了想答道:“莫非是...李湘君?”
江呈佳否道:“李氏如今正病者,没工夫派人来我这里作祟。”
千珊又想了想道:“难不成是...吕寻...或是周源末吗?”
江呈佳抬头望着她,不说话了。
千珊满面惊诧道:“怎会是他二人?他二人是...君侯的心腹啊?”
江呈佳又道:“正是因为是君侯的心腹,才会晓得,君侯究竟在暗崖庄安插了多少人手,才能计算派来的数名死士究竟会不会伤到君侯。”
千珊吃惊道:“如此之多的死士...以及在水阁安插的人手...当真只是为了挑拨你与君侯的关系吗?”
江呈佳沉下眼眸道:“或许还有一些我们没有猜到的理由...但总归,这幕后之人出此计策,定然有这一个原因在其中。”
“那...姑娘觉得吕寻与周源末两人...谁是主使?”千珊问道。
“周源末。”江呈佳想都没想便回答了,她眼底透出一丝怪异眸光,严肃道:“此人...我从前在建业与他初见面时,便觉得此人城府极深。荒山的悬停竹屋中...他对我便有一种深深的敌意。后来更是数次帮着李氏对付我...他很不喜我与君侯在一起。”
千珊叹道:“若真的是周源末所做...恐怕姑娘是找不到证据了。此人做事一向天衣无缝,工于心计,虽然江湖盛传其浪荡无度且张狂,但夜箜阁宁九爷...交代给他去做的事情,每一桩都办得让人揪不出错误。”
江呈佳却冷笑道:“但凡行事,总有破绽。我有心思同他耗,他却并没有实力同我耗。”
千珊问道:“姑娘想做什么?”
江呈佳道:“周源末远在隆中,只恐怕应顾不暇。明日,你同我前往广信,查一查那日的生面孔究竟从何而来。顺便写信告知拂风,将周源末的卷宗从千机处调出来,快马加鞭送到广信。再去细查周源末的来历背景。”
千珊奇怪道:“姑娘要调查周源末的身世作甚?此事同周源末的身世有何关系?”
江呈佳冷道:“此人心机叵测,若我将来没有一手相防...只恐频频遭他算计。之前,临贺一战后,便是他带着我们二人特意从临贺城中伤亡惨烈的街道经过,又特意让我瞧见了假顾安的尸体...以及蒋氏一族被押于太守府中的惨象....便是故意挑拨我与君侯之关系...难道你没有察觉吗?”千珊一怔,细细想了一想,发现确有其事。
“如此,奴婢便先下去准备明日前往广信一事。”她遂说起来,便预备退下。
江呈佳点了点头道:“好。”
她窝在床榻上,盯着窗外逐渐黑沉的天色看,心情很是烦躁。
待千珊离去,她随意拉了拉被褥转头便准备睡去。
可是小孟婆的话与花壶的话总是在她脑中萦绕,让她记起了许多前世之事,心里愈发的难过。
这些事情,愈发的想便令她愈发的清晰。
江呈佳就这么折磨了自己一会儿,觉得屋子里实在太闷,又从床上坐起,正准备下床去院子里走走。却看见千珊不知怎得,又急匆匆的从院子里赶来,冲进了屋子中。
江呈佳吓了一跳,询问道:“你怎的了?这样慌慌张张?”
千珊着急道:“主子...不好了...”
江呈佳奇怪道:“出什么事了?”
“宋宗...宋宗跑了!”千珊大喘着气,长呼一口气才将话说出来。
江呈佳吃惊道:“什么?”
千珊心急如焚,又道:“主公本已将宋宗一家都监禁了起来...便等着陶舂吐露实话,抄录证词,并前往广信搜罗证据。如今...宋宗逃了...主公大惊,已经带着一队精督卫前去追捕。他身上还有伤...姑娘...你...”
江呈佳立即起身,朝屋外奔去。
千珊急忙跟在她身后追上去。
“姑娘...你要作甚?”千珊见她急冲冲往外奔,便即刻询问道。
江呈佳冲着千珊问道:“马厩在哪里?”
千珊立马大惊失色道:“姑娘要骑马去追主公?”
江呈佳语气焦急道:“莫要废话,快些!他身上有伤可怎了得?”
千珊匆忙道:“姑娘还是套车追去吧?您身上的伤...”
江呈佳怒道:“废话什么?带我去马厩!”
千珊面色一僵,无奈道:“喏。”
主仆二人疾步匆匆赶往暗崖庄内的马厩。
而此时,在他们身后的长廊里,有一玄衣身影慢慢从红柱后头踏步走了出来。
跟在青年身侧的季先之望着前头渐行渐远的两人,眉头深蹙着道:“主公...您瞧...女君这样担忧您...又怎么可能想要将您置于死地呢?”
玄衣青年依靠着身后的红柱,心中为她方才那样焦急的神色略略动容了一丝,然,转脸他便冷下心道:“水阁那群刺客总是千珊亲手引入庄内的...也不算我冤枉了她。季叔...你细想想?千珊可还会听命于旁人?”
季先之见此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闭了嘴。
青年又轻声问道:“宋宗...逃到哪里了?”
季先之答道:“从后庄逃去了广信...精督卫正一路跟着...”
玄衣青年点点头,冷眸沉下,低着声道:“便看这一次...能不能将广信幕后那位也一同引出来了。”
此刻,后庄外,一个身穿直裾锦袍,脸上却沾满了碳灰的男子正鬼鬼祟祟的沿着山路一路往下窜逃而去,随后入了一条无人知晓的小径,一溜烟下了山,没了影。
江呈佳与千珊二人,前往马厩驾了马,便急匆匆出了暗崖庄,也一路朝广信奔去。
她能想到,宋宗一旦逃跑,第一个去的地方一定便是广信。他这许多年一直将广信当作据点的原因。恐怕是因为那里有着一位与淮王沆瀣一气,替宋宗遮掩照拂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