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宗干笑两声道:“君侯说笑了...宋某怎敢窥窃君侯的女人...只是这位姑娘长得实在像宋某家乡的一位故人,宋某这才会同她来此地说话....”
宁南忧眯着寒眸,冷笑道:“宋大人倒是挑了一个好地方,这里四面无人,甬道窄小,若不仔细寻找,怕是找不来此地...宋大人当真只是同我的爱妾来此说话的么?”
他身上一股强烈压迫感朝着宋宗倾压而去,令此人忍不住浑身一颤。
“阿萝姑娘...君侯他会错意了...您倒是替我说说好话呀!”宋宗一急,竟乱投医,向着江呈佳求其饶来。
宋宗怕是以为江呈佳像他手下那些歌舞侍婢一样好摆布,以为江呈佳不敢将实情说出来,毕竟他们二人单独于此窄道中,是非黑白谁也说不清。他根据昨夜打听而来的消息,武断的认定此女是个为财入了侯府的人,因此觉得她为了不让宁南忧怀疑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定会瞒住这些见不得人的私话。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宁南忧是个多疑残暴之人。就算,此刻此女说出事实真相,只怕宁南忧事后也不会再宠爱于她。因此,他才有信心让此女替自己开脱。
而此刻,趴在宁南忧怀中的女子早就将宋宗这七弯八绕的心思猜透了,只觉得可笑,于是漆黑眸子提溜一转,瞬间呜咽委屈起来:“郎君,您...是不是要将阿萝弃了...才同宋大人做得这场戏?难道只是因为昨夜那几个侍婢您就要将阿萝丢给旁人了吗?”
宁南忧听着她委屈的声音,心头密密麻麻的心疼起来。
他死死盯着宋宗冷笑道:“宋大人倒是对本侯爱妾的名字知晓得清清楚楚?”
宋宗一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根本没料到这个小小的侯府妾室竟敢将话反着说。
他本抱着一番怜香惜玉的心,此刻见江呈佳不领情,便也不在替她考虑。
宋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惭愧道:“君侯明鉴...您怀中这女子并非什么好姑娘...方才是她将宋某带到此处...说...呆在您身边实在太难熬,才会让我...让我问您将她讨要过来,好脱离您的控制。”
眼见他越说越离谱,江呈佳趴在宁南忧怀中,快被气笑了。
宁南忧挑了挑眉头,压低了嗓音,假意朝怀中的女子问道:“果真...如此?”
江呈佳一双大眼不知因何,立即噙满了泪水,呜咽道:“郎君...阿萝从未遇见这样污蔑旁人清白的人。郎君平日待阿萝千般好万般好,阿萝怎胡弃了您投奔他人之怀...?”
她故作柔弱可怜之态,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沾湿了她的眼睫。水雾蒙蒙,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
宁南忧鲜少瞧见她这般矫揉造作,柔弱不堪的模样,此刻脸色虽然暗沉铁青,心底却早被她深深吸引,一股爱怜蠢蠢欲动。
他清了清嗓子,定了定神,想都没想便搂着江呈佳上前向宋宗走去,一脚朝宋宗胸口踹了过去,毫不客气道:“你虽然这么说,但本侯却不信。本侯向来只信自己听到的!宋大人,你方才对本侯爱妾所说之话,本侯听的清清楚楚,竟还想污蔑本侯的女人?难道你是父亲的心腹,便可欺少主之妾么?”
宋宗猛觉胸口传来炸裂般的疼痛,被这个玄衣青年狠狠踹倒在了地上,面露痛苦之色,倒吸了一口气,只觉胸腔传来隐隐腥甜之意,倏然咳出了一口血。
宁南忧带着江呈佳扬长而去,留下一句话道:“本侯便念及你昨日送来八个歌舞侍婢之好意,留你一命。”
这淡淡之语,却令宋宗毛骨悚然。
他趴在地上,捂着剧烈疼痛的胸口,又是恼怒,又是惧怕。
宋宗并不曾料到,宁南忧居然会因为一个小妾与他大动干戈。他慢慢支撑着自己坐起来,擦去嘴角血迹,一双眸子慢慢变得阴冷。
他从小到大从未被人这样侮辱,也未曾受过这样的伤。如今,宁南忧这等不受宠的君侯也敢这样与他叫嚣。
他看着宁铮的面子才给他一些好脸色,没想到此人竟蹬鼻子上脸,如此傲慢无礼之人,他也不必继续留足情面!
宋宗缓缓支撑自己站了起来,一双阴鸷的眸子死死钉住宁南忧离去的方向,在心里想到:宁昭远,你给我等着你既然入了我的暗崖庄,若再想完好无损的出去,便算我宋宗这辈子白活。我会让你看着你的爱妾被我欺于身下,受辱折磨!
如此之大的恶毒之意就此蔓延。
宁南忧带着江呈佳潇洒离去,两人行至内院,怀中女子才道:“你方才那一脚...怕是激怒了宋宗...你不怕同他商议的事情谈不妥吗?”她拉住他,从他怀中钻出来,双眸认真看着他。
宁南忧替她拂去耳边落下的发丝,小心翼翼别在她耳后,温柔道:“天大的事,都不如你重要。”
江呈佳盯着他看,停顿了许久。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宁南忧见她目光如炬,便有些心虚起来。
江呈佳忽然笑道:“别是你还有什么其他计划...未曾同我说,所以这样笃定自信,丝毫不怕宋宗此人睚眦相报?”
她这像是看透了一切的笑容让宁南忧心口突然一凉,脸上险些挂不住。
“瞎说些什么?”宁南忧淡淡道,“若是宋宗这样欺辱你,我却无动于衷...我便不算你的夫君了。”
江呈佳勾唇叹道:“是啊...二郎待我极好,前些日子,我派去巴丘吓唬那位南阳公主的人无功而返...也告诉我,有人先他们一步,让李氏经历了一场噩梦般的浩劫...吓得她一路病病痴痴,大病一场,到如今还昏厥着呢?”
宁南忧脸上的笑意僵住,听她如此步步紧逼的话语,缓缓松弛了神情,更为平淡道:“她敢用毒害你。我便敢让她重病卧床,叫她在宋宗一事解决前...都不能痊愈。”
江呈佳皱皱眉,继续盯着他看,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思量片刻,忽而放开了他的双手,四周环绕着打量一番,喃喃自语道:“不对劲...很是不对劲。这次...跟着我们出行的人很少...馥园这么大的院子里...都是宋宗的下仆家丁,你怎么敢这样大胆的在院子里同我说这些私话?从昨日就不对劲,你丝毫不防备这院子里的仆婢....二郎,你说说看,为什么?从前,你在指挥府中还要左防右防,如今到了宋宗的庄子,这个到处都是你父亲之人的庄子...却不防了?”
宁南忧被问了这么多问题,一时之间梗住了话语,不知如何作答。
她太聪明了。
聪明得令他害怕。
“你怎么...问了这样许多问题?我们如今说话的地方,四周又没有旁人,无需设防...,况且我若处处防着,得多累啊?”宁南忧冷静地答道,话语中没有任何慌张之意。
江呈佳怀疑道:“你是个多么谨慎的人?二郎...你若不是淮王之子,我姑且相信你懒得设防,会觉得疲累。可偏偏...你是这大魏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最需设防之人...你如今说这样的话,叫我如何相信?”
“我...”此句,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便被江呈佳打断并截了胡。
“打住!”江呈佳做了个手势,有些生气道:“不必同我解释了...解释来解释去,也不是真相。原是我自大了...想着你日后都不会瞒着我任何事了...如今,却是我自作多情。若非此处事关你的安危,你做的那些安排,我也懒得过问...罢了,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好。”
她捏了捏鼻梁,只觉双眼间有些酸痛。
“阿萝...我...”宁南忧想开口解释。
江呈佳却并不想听了,她转过身,独自一人朝与北边厢房相通的廊道上行去,背影有些落寞。
宁南忧没有追上去,愣愣站在院中,眼中浮现失意。
良久,他浅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还是放心不下追了上去。
江呈佳知道,宁南忧一定有了更为稳妥的法子对付宋宗,查清广州多年的积案要案,将孟灾与宋宗于魏境内的走私捷径与团伙一举歼灭。只是这法子,他没有告诉宋阳、樊彦,也没有告诉蒋太公与顾安,更没有告诉她。
她说不出心底是失望还是害怕,只是那股隐隐不安的感觉又从心头涌了上来。
之前她便觉得此行不太稳妥,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如今宁南忧将他的计划隐瞒,更令她惶恐难安起来。
她恍恍惚惚走到北厢的轩阁里,踏过门槛入了屋子,正想着事情,只觉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鸣响,滋滋滋的叫个不停。这股令人烦恼的声响一出来,她便觉脑仁开始猛烈剧痛,叫她忍不住抱着脑袋,死死压住两边耳朵,面部痛苦扭曲着抱头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