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忧等着江呈佳出手,长刀举起挡在胸口,抓稳了马步,做好防御之势。
对面的小姑娘咧嘴一笑,脚下轻点,浑身旋成一把利剑朝他冲了过去。
她身侧强大剑气初成时,叫宁南忧十分吃惊难抑。
宝剑左右摇摆,如蛇状擦过他的玄袍,这玄铁青剑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灵活至极。
宁南忧双脚交叉,腾空而起,躲过长剑直驱的青光,脚尖在剑尖一点,于半空中旋身二转,右手握紧青龙刀朝江呈佳袭去。
这姑娘机警灵敏的很,测查刀锋转来,放腰探地,连翻了三个跟头,稳稳扎步在青砖上,再举剑朝他袭去。
宁南忧有些出乎意外,没料想江呈佳受了伤,武力却半分未减。
他微微弯起唇角,脚下一转,踏行两步,又朝她袭去。
江呈佳也不让半分,剑舌在她右手迅速扭转下剧烈抖动,剑锋分寸有度的刺穿了宁南忧的袍摆。但却让院中人都惊魂未定。
方才那一剑,明晃晃的剑身直直冲向宁南忧的胸口,危险万分,但江呈佳只是轻轻转了剑锋,便十分轻易的躲过了要害处,剑锋迅速下坠,穿破了他的下摆,刺入青砖缝隙之中。
宁南忧的青龙刀,从她腰际窜上,摆臂一提竟要将她禁锢与于腕臂之中。
江呈佳立即察觉他之意,于是脚下马步一跨,敏捷的窜了出去,剑锋一转再一次摔向了他的肩头。
宁南忧甚至未曾反映过来,雪亮的剑身在阳光泛出刺眼的亮光,他下意识的抬起手腕防备。剑锋便在离他一厘米处停了下来。
他趁机迅速将青龙刀一转又与江呈佳厮打起来。
三个回合下来,江呈佳毫发无伤,而他的衣袍之上却已经被戳穿了三个大洞。
他有些哭笑不得,拿着刀停了下来,盯着自己袍子上的这三个洞看了半天,忍不住叹道:“输了输了,为夫输了。夫人之剑术、武学,样样比我精通。便是师父在世,恐也难以赢得过你。”
江呈佳露出莞尔一笑,惦着手中宝剑的重量,朝面前的玄衣青年郑重一拜道:“君侯过誉,妾之剑术自是比不过前辈,方才略有小心机,料定君侯不会伤及妾,便胆大妄为了些。君侯敢说...方才比试过程中不曾放水吗?”
宁南忧一怔,望着小姑娘笑眯眯的双眼,沉眸一顿。
方才的比试,他有没有放水,他们二人自是心知肚明。
江呈佳之武艺奇高,的确是他无法比拟。但眼下院子里外一群仆役围观,通通眨着双眼向他看来。宁南忧便知,这小丫头是想全了他的面子,不想叫他在仆婢面前丢脸。
毕竟,说起他的武学,在洛阳,若是他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乃至整个大魏,都是数一数二。他师从越奇,越奇老将军的剑术天下闻名,自然是被崇尚武学的江湖人士奉为神坛之上的人,作为关门弟子的他也自然而然被认为是天纵武学奇才。
只是,如今他这个名声狼藉,独独以武学闻名的淮阴侯...也败在眼前这个小丫头的手下了。
宁南忧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眉眼中总有意无意的透露着宠溺,带着丝淡淡的欢喜。他看着她笑而不语。
江呈佳撇过头,朝李湘君望去,遂而喝一声道:“君姐!接剑,轮到你了。莫要对夫君客气!若我二人都赢了他,日后谁入书院,自都是没什么问题的了。”
她刻意抬高了音调,话中有意无意的讽刺着,含沙射影的说着四日以前,李湘君栽赃她之事。
门庭外围观的仆婢皆窃窃私语起来,左右对视,交头接耳的观望着院内的情况。
李湘君的脸色忽暗忽明,瞧着江呈佳将那把利剑朝自己扔了过来,便迅速起身,脚下一踏,腾空飞身去接那把剑。
而后慢慢行至宁南忧面前,脸上挂着温婉柔弱的笑,对他轻声道:“既然昭弟有兴致与我比试,我自是欣然接受。只是...君姐我已是许久未曾修习武学,未曾温习师父儿时的教导,有些地方生疏了,还望昭弟手下留情。”
她这样温柔的央求着。
江呈佳与千珊、小翠在一旁听着,心底都不约而同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千珊对她的反感甚至已经写到了脸上,差点因她这样矫揉造作的声音吐了出来,扭头却见江呈佳与小翠都十分淡定的站着,面上半分表情都没表露。
尤其她家姑娘,若无其事的站着,季先之请她入座,她只是轻轻瞥了李湘君做过的席垫,带着笑意拒绝道:“烦劳季叔再为我准备一席坐垫...我不太习惯旁人坐过的垫子。”
季先之怔怔望向她,对她今日的强势与主动有些无所适从。
千珊瞪着双眼,张着嘴巴看着江呈佳,心底亦对江呈佳今日的反应有些吃惊起来。但主动出击的江呈佳却比事事躲避不肯面对的江呈佳更让她放心。至少她心中有了定数,有了方向。千珊低着眸想着,或许昨日让云耕姑姑前来测算姑爷命数劫难是一件正确的事。虽她不知道最后的测算结果,但瞧着江呈佳想开,她也十分高兴。
季先之招呼了婢子替江呈佳重新备了席垫。待她入了座。面前的男女还未出招。
宁南忧似乎再等李湘君熟络筋骨。
瞧着这个身着绯色羽裳的女子十分小心翼翼的耍着剑,拂风柳姿摇摇摆摆,仿若一阵风便能吹倒似的。
李湘君提着剑,涨红着脸色努力联系着。
宁南忧待她温和道:“君姐且慢慢熟悉,不着急。”
这声音当真是温柔的出奇。
江呈佳不作声,面带着微笑,目光却凉了下来。
千珊只忽觉背后盛起一股凉飕飕之意,身边莫名弥漫起一股酸醋之味。她望着江呈佳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心底替自家姑爷捏了把汗。
李湘君在宁南忧的注视下左右踏步出剑,姿势十分生疏。玄衣青年实在看不下去,便走上前去,手把手教导她如何拿剑,如何出剑,并笑道:“君姐这武学退步的未免太厉害了些...”
李湘君在他怀中,有意无意的朝他胸膛靠去,嫣嫣笑语道:“我哪里像阿萝...马背上出身,自我嫁人,便在不能耍刀弄枪了...一贯的热爱就这么放下了...”
宁南忧扶着她的胳膊这么贴身教了她几招,遂而推开,示意她重新过招,并轻声道:“若君姐今日能以我教的这两招与我打成平局,便算赢了我。”
李湘君笑颜如花,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专心致志的练起剑来。
宁南忧握着刀瞧她舞剑时,总有意无意的朝江呈佳看一眼,似是想要瞧她反应,只见这小姑娘若无其事的与小翠说着话,仿佛他在做什么,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他有些沮丧失落。
这表情落在了李湘君眼中,方才还满是快乐的她瞬时阴沉了下来,她勉强支撑着嘴角的笑意,像是故意似的,在练第二招时,故意用剑声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失声惊叫一声:“啊!”玄铁青剑猛地坠地,她捂着不断渗出血的手腕惊慌失措的看向宁南忧。
玄衣青年眉头一皱,便急急上去查看情况。
谁知这时,背后传来一阵惊呼声。
宁南忧扭头朝后望去,只见江呈佳满脸铁青的昏厥了过去,倒在千珊怀中,一动不动。他心中大惊,立即朝江呈佳冲了过去,朝千珊质问道:“怎么回事?”
千珊亦是满脸焦急道:“奴婢亦不知怎得回事...女君方才还好好的...”
宁南忧眉头紧紧锁住,心急如焚的将她打横抱起,冲出了书院,朝北院奔去,便跑便唤道:“阿萝?阿萝!醒醒。”
江呈佳闭着双眼,对他的呼唤无动于衷。
宁南忧害怕起来,他明明晓得她身上的伤总是反复,还想出这招...如今看着江呈佳昏迷不醒,他便忍不住自责。
玄衣青年抱着小姑娘扬长离去,空留下李湘君一人捂着受伤的手臂,脸色青白难看的站在书院中。
瞧着院内院外的婢子,连同季先之全都随着宁南忧奔离,她心中落差百倍。
明华看着孤单单站在院中的李湘君,见她划伤的手臂不断涌出鲜血,便急忙奔了上去,从怀中掏出帕子,替她包扎。
思慧与佩玲围在她身侧安慰道:“公主...您放心...君侯定然马上回来,在这满院子仆婢面前,他总不好弃江女不顾。”
李湘君却像是魔怔了般,呆呆站着,目光死死盯着宁南忧离去的方向,面色惨白如纸,喃喃一句道:“他真的喜欢我吗?”
她不由疑惑起来。
此时,北院乱作一团,千珊与小翠急匆匆去了东厨煎药煮水。
宁南忧抱着江呈佳小心翼翼入了主卧,将她放在榻上,便急匆匆要去拿药材。
谁知还未起身,他便被两只胳膊牢牢唤住了脖颈,被迫倒在了榻上。他有些惊诧的朝身侧的小姑娘望去,只见江呈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笑眯眯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