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前进独自在外闯荡了一年,自认眼界见识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是原来的那个项前进了。
实现了蜕变的项前进,当然知道宋恂是个很聪明的人,自己这样的未必能在他身上讨到什么好处。
不过,在打扑克方面,他还是有些自信的,在跟海兔子和海猫子决裂前,他们几乎天天凑在一起打牌,自己算是有童子功傍身的。
瞅一眼饭桌上放着的钱包,项前进有点眼馋。
在县里混了一年,他按照宋恂叮嘱过的“说话好听一点,手脚麻利一点,腿脚勤快一点,脑子活泛一点”的“四个一点原则”,成功讨到了万云庆万师傅的欢心,偶尔会让他在旁边偷学几手。
但他现在仍然只是个临时工,每月工资十九块。
这个工资水平在农村算是高的,然而在县城却不够看,想在县城讨个媳妇就更不用做梦了,县城已经开始讲究三转一响了。
项前进盯着桌上的钱包眼馋,而项小羽的表情却相当一言难尽。
宋恂钱包里有多少钱,她再清楚不过了。距离月底还有一段日子,钱包却已经空了,她还打算今天回去就给他往里面蓄点钱呢。
“你们别玩太大的啊!”项小羽不放心地叮嘱,“玩个一分两分的就行了。”
可惜,几方都打着从对方身上刮层皮的主意,没人听她的。
这会儿扑克牌的玩法还是比较多的,像是项前进和项远洋在单位跟大家一起玩时,通常会选择需要六个人参与的“敲三家”,每人手里九张牌,简单易上手,大家都会玩。
但现在加上项大哥,一共才四个人。
项队长是没有零花钱的,兜比脸还干净。没有上桌的本钱,又不像宋恂似的可以拿个空钱包糊弄人,便只好围在旁边观战。
“只有咱们四个人玩,就来最简单的吧,‘锄大地’或者‘争上游’怎么样?”项前进提议。
他觉得这两种玩法都是靠运气的,宋恂就算长了十个脑袋,也未必能赢。
宋恂率先点头同意,并主动做了选择,“那就‘争上游’吧。”
这两种玩法差不多,在结算的时候却有差异。“争上游”是独赢的,其他三家都是输家。而“锄大地”算的是分数,即便不是某个人收牌,他照样有机会成为赢家。
宋恂想让项前进接受社会主义的毒打,又想弄点零花钱,所以便选了“争上游”。
这种玩法有人觉得输赢全靠运气,但其实也是有些技巧的,最起码要会算牌,记住上下张。
见他主动做了选择,项前进直接起身,阔气地从兜里翻出一沓花花绿绿的票子拍在桌子上。
“我这个月的工资都在这了!”
项远洋默默掏出三块钱,“只玩这些,没了就收手。”
这在他看来已经是很大的赌资了。
项远航磨磨蹭蹭摸出两块钱,意思是,他就玩两块钱的。
宋恂好似没看懂其他人的眼神,面不改色道:“赶紧洗牌吧。”
他表现得实在淡定,大家又想到他是干部,工资肯定不低,便也没人怀疑他有赖账的可能。
说着话,牌局就开始了。
项小羽在旁边看了半局,觉得屋子里有点闷,就想拉着大嫂出门溜达,留一帮男人在屋里吆五喝六地打牌。
而且她是特别看不惯项前进那副臭德性的,还没赢牌呢,就把纸牌甩得啪啪响。
好像甩得响,他就真能在气势上压过别人似的。
她只等着看这小子怎么输钱了,不知小宋哥的水平怎么样,但她大哥是很会打扑克的,小时候过年打牌,数她大哥赢的糖果最多。
项小羽跟大嫂在外面转悠一圈,又带着对方去自家院子里挑选给孩子做小衣裳的布料。
姑嫂俩合计着做两件不同款式的兜兜和小褂子,男娃女娃都能穿的那种。
商量完这些,两个孕妇一人冲了一杯奶粉,捏着鼻子灌了下去,又每人啃了一个苹果。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手挽手慢腾腾地折返回项家小院。
此时,堂屋里的项前进终于安静了,鹌鹑似的缩在板凳上,与她们出门前咋咋呼呼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谁赢啦?”项小羽笑眯眯地问。
反正肯定不是项前进这小子就对了。
没人回答。
项前进回队里大张旗鼓地组织了一次打扑克活动后,落了一个两手空空的下场。
宋恂觉得让人家这样光溜溜地回去不太地道,遂大方地从钱包里抽出五毛钱,供他购买返程的汽车票。
攥紧那五毛钱,项前进咧着嘴,露出一个让人分不清是笑还是哭的表情。
瞅一眼手表,已经快九点了,宋恂与众人打声招呼,就要揽着项小羽回家休息。
“我刚进门,屁股还没坐热呢!”走出院门,项小羽嘀咕一句,便赶紧问战况如何。
宋恂没说话,笑着将钱包递给她过目。
项小羽先针对他的行为“嘁”了一声,看到钱包里的一沓钱后,又嗬嗬嗬笑了起来。
“好好好!看那臭小子还乱嘚瑟不!这回省得我还得帮你蓄零花钱了。”项小羽想了想又嘱咐他,“玩一次就行了啊,你可别跟那臭小子学坏了,咱们还是踏踏实实上班拿工资吧。零花钱要是不够,我可以再给你补点,反正我每个月都花不完。”
说完还是不放心,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她可不能让小宋哥堕落了。
她又着重强调:“千万不能出去跟人赌博啊!咱有钱,不差你的零花钱。”
“……”宋恂好笑道,“知道了。”
正所谓,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这种来路不正的横财,来得快去得也快,项小羽完全没必要担心他沉迷赌博。他赢了钱,第二天就会找个由头把这笔钱花光了。
送走了项前进,宋恂就掂量着怎么把这笔横财尽快花掉。
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项小羽吃的不多,筷子悬在苗书记特意给她开小灶的烧黄鱼上,一点胃口也没有。
宋恂琢磨着,既然她不爱吃鱼,就得买点别的吃食补充营养。
将人送回广播电台后,宋恂又自己溜达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里的商品种类有限,他在柜台里来回打量,心道只凭公社供销社卖的这些商品,想将赢来的横财全部花掉还是有些难度的。
宋恂正背着手在柜台前转悠,身侧便有一道男声横插过来。“小宋主任,你怎么还亲自跑来了?”
瞄一眼这位供销社的崔主任,宋恂心里莫名其妙,既然是买东西,他不亲自来,还能让谁来?
“我已经跟你们工业办的老秦说得很清楚了,供销社这边真不能帮你们代卖农机零部件!”崔主任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些。
宋恂收回打量商品的视线。
他暂时还没收到生产组的反馈,但是只听崔主任的话音,也知道让供销社卖农机零件的事行不通。
“供销社本身就是为社员们服务的,卖农机零部件也是为社员服务,只要有购买需求,社员们就直奔供销社而来。让大家来供销社买农机部件也是方便社员嘛。”
崔主任伸手在室内指了一圈,问:“你看我们这店面的规模,东西塞得都快溢出大门了,哪还有地方给你们摆放农机零部件?那农机部件都是大家伙,没有半间屋子,哪能装得下呀?”
“场地不是问题,菜站旁边不是有个充当仓库的旧屋子嘛,要是这里装不下,到时候把农机部件都摆到那边去,你们出个人看着就行。”菜站离这边不远,顶多二十米的距离。
“不只是场地的事,”崔主任将他带离人来人往的柜台,去了后面的办公室,“既然是卖农机的,得有懂机械的专业人士吧?顾客需要什么牌子什么型号的零件,售货员得能说出个一二三吧?我们这边的售货员,让他们卖卖糖果糕点还行,农机的事这是一问三不知。这也不沾边儿呀!”
“不懂不要紧,可以派个代表去机械厂学一学,或者从机械厂招一个懂机器部件的工人师傅来充当售货员。”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见他总是有话反驳自己,崔主任呵呵一笑,摇头道:“最主要的是我们这边没有销售权!你看我们供销社卖的,都是日常生活用品,吃的喝的用的可以在我们这里卖,但农机方面的销售权不在我们这边。”
宋恂愣了几秒问:“供销的业务不是都归供销社管吗?农机销售也在供销范围内,你们怎么没有销售权?”
话落他又举个例子,“市里还有专门的农机商店呢,他们难道不是你们供销系统的?”
“不是!”
“……”
崔主任又笑道:“他们是由市综合公司开办的,跟我们供销社可没关系。”
“……”
被供销社的崔主任拒绝以后,宋恂也没心思在柜台买东西了,匆匆回了工业办。
刚进办公室,秦川就跑了进来,将供销社那边的情况又给他详细学了一遍。
宋恂没多说什么,只询问了他下一步的打算。
“既然农机的销售权在综合公司,咱们就只能找综合公司合作了。”秦川边思索边道,“我上午找人打听过了,综合公司只在市里和下属各区县开办了农机商店。市农机商店的规模是全市最大的,基本上所有型号的零部件都能在他们那边买到。要是缺货的话,还能由他们负责跟外市的商店打电话调货,在社员间的口碑极好。”
宋恂在常队长那里已经听过了他们去市农机商店买三角皮带的经过,这会儿再听秦川所说,心知人家的好口碑不是虚的,确实是用实打实为人民服务换来的。“既然他们这个商店口碑这么好,之前怎么从没听说过?”
“一方面是因为咱们与农机商店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平时没注意。另一方面就是他们这个农机商店开在市里,但是客户群体又是农民,城里人谁会去买农机呀,所以在市里没什么人帮他们宣传。”
宋恂感慨:“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不过,我觉得市农机商店的规模有点太大了,他们未必看得上公社这点市场。我刚才问过机械厂的刘厂长了,他们经常去县里购买零件,认识县农机代销点的同志,要不咱们跟县里合作一下?”秦川建议。
宋恂心里有点看不上县代销点的规模,县里的要是够大够全,社员就没必要跑去市里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办,现在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先拿到农机零部件的销售权再说其他吧。
“那就辛苦你跟老刘去县代销点那边谈谈吧。”
秦川和刘海涛跑去县代销点谈了,但县里的商店本就是一个代销点,没权利再往下发展代销点了,这件事最后还得着落在市农机商店身上。
工业办的人为了这件事分头行动,秦川又亲自跑去了市里谈合作。
宋恂在家也没闲着,给市综合公司的领导和市农机商店各邮寄了一份在团结公社设立农机供销门市部的申请。
信件一来一回肯定是需要些时日的,宋恂耐着性子等回信,顺便照顾家里怀了孕也不安分的孕妇。
“已经十点了,你现在必须上床睡觉。”宋恂将手放在电灯的开关线上,作势就要将书房的电灯关了。
“诶诶,再给我五分钟,再有五分钟就能写完啦!”项小羽急忙出言阻止。
还像哄苍蝇似的,伸手冲着门口的方向挥了挥,让他别来打扰自己。
“有什么工作不能在白天做?非得在晚上熬夜?”宋恂踱进来,坐到她身边盯着她笔下的内容。
“白天我没时间,还得赶稿子。”项小羽笔下速度飞快,“最近电台收到好几封听众的感谢信,其中有三封是点名给我的。一个是临万县渔民写来感谢‘渔业百事通’栏目做得好的,另两个是通过我们电台的‘广告’联系到生产厂家,买到合适的渔网和玻璃养殖水槽的。我得认真给人家回信。”
“要不你先睡觉去,我帮你回。”
“人家写给我的感谢信,你回什么呀?”想起了什么似的,项小羽哈哈笑出声,“我上小学那会儿,放学回家追着我二哥玩,经常忘记写作业。我爹就让我睡觉去,他在大半夜打着手电筒帮我写算术题。哈哈哈……”
“……”宋恂耿直道,“所以你长大以后,数学成绩不怎么样。”
项小羽的笑僵在脸上。
夫妻聊天咋还带揭短的呢?
她暗自轻哼一声,冲着宋恂抛个媚眼,意有所指道:“有了小宋老师的辛勤辅导,我现在的数学成绩已经很不错啦!”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肚子,“怎么着也能打个一百分吧?”
“……”什么题也做不了的宋恂,惹不起她,就只能转移话题劝道,“大夫说了,孕妇要保证睡眠充足。你明天还得早起上班,赶紧睡吧。”
“哎呀,大夫说的话大概听一听就行啦。大夫还不让孕妇干重活呢,大家不是照样下地?偶尔晚睡一两天没事。”
她小宋哥简直比教导主任还严厉,严格遵照医嘱执行。
宋恂不再跟她废话,将人拉起来就推向正屋,顺手关了灯。“明天早上继续写。”
宋恂没能帮媳妇代写感谢信,但是翌日早上,去办公室点个卯,他就跑去了新城大队,找上常队长嘀嘀咕咕了一通。
听了他的请求,常队长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这不是弄虚作假嘛。”
“这怎么是弄虚作假呢?要是弄虚作假,我何必找你呢,我自己写一份,或者在任何一个生产队找个社员代笔,不比找你方便?”宋恂将人拉回来,问,“你们那个脱粒机的三角皮带坏了,确有其事吧?”
常队长点头。
“去县里和市农机商店买皮带缺货,是人家农机商店的售货员帮你们联系外市农机商店调货,才买到了匹配的三角皮带,也是事实吧?”
“嗯。”
“既然都是事实,那你给人家商店写一封感谢信,怎么能算是弄虚作假呢?”宋恂问。
“那已经是去年的事了,要想感谢人家,当时怎么不写信感谢?拖了一年才感谢?这也太假了!”常队长觉得这事不靠谱,哪有时隔一年给人家写感谢信的。
“咱们没有及时写感谢信也是有原因的!社员们都比较淳朴,有感谢的话都搁在心里,不知道如何表达。我也是看到有渔民给广播电台写感谢信,才受到了启发。”
常队长还是不太乐意,“我平时勉强算个账,做个记录还行,让我正经八百地给人家写感谢信,我哪有那个能耐!有些字还写不全呢,发出去不是丢人嘛!”
“字写成什么样不要紧,你要是有不会写的字,可以用拼音代替,这样更显得咱们农村社员真实淳朴!”宋恂极力劝说,“而且,现在给人家写感谢信正当时。就像咱们公社里一样,市里的单位也是要在年底评先进的,市农机商店在咱们农村的口碑极好,但在城里并不出名。咱们在年底评先进之前给人家写封感谢信,给他们的成绩单增色一笔,没准可以助力人家得个先进集体什么的。”
常队长猜测,他突然搞这出感谢信的名堂,肯定不是单纯地为了感谢人家。
但是市农机商店在卖货这方面,确实做得还不错,人家做得好,他们写个感谢信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捻着烟沉默了一会儿说:“写就写吧,不过,我水平有限,写不好你可别怪我。”
“写了就是好样的,我还得感谢你帮公社解决问题呢。”宋恂将工业办正在争取在公社开办农机门市部的事,跟他讲了。
“你倒是早说是为了这件事嘛,早说我早就写了。要是能在家门口买到农机零件,可真是给我们省事了。”常队长答应下来,看一眼天色就往外走,“不过,感谢信的事得先放一放,队里昨晚死了一头牛,我还得过去处理一下呢!”
死了牛可不是小事,在没有拖拉机之前,耕牛就是农村最宝贵的资产了。
闻言,宋恂也顾不得感谢信了,一面跟着他走出大队部,一面问:“牛是怎么死的?病死的还是意外?”
“意外。”常队长背着手叹气,“那还是一头小牛呢,平时可活泼了,干活也肯出力。结果昨天半夜起了风雨,把牛棚刮塌了,那牛犊子也不知道躲一躲,被砸死了。”
“那怎么办?咱们队里的牛上保险了没有?”
为了减少自然灾害和意外事故造成的损失,省里曾要求全省包括人民公社在内的所有单位,必须进行财产保险。
“我们当初上保险的时候,这头小牛犊还没出生呢。”常队长嘟哝,“再说保险公司都找不到了,去哪里要赔偿?反正已经死了,干脆给社员们分吧分吧,吃口肉吧。”
两人赶到牛棚的时候,不少社员在清理倒塌的屋顶,还有一部分人端着盆提着桶,站在不远处,等待分牛肉。
另有几个小男孩蹲在牛犊子身边,摸着它的耳朵掉眼泪。
“大娃,你在那干嘛呢?赶紧过来帮我排队,我跟你爹还得上工去呢!”
“我不帮你排队!”叫大娃的小男孩抹着眼泪回头喊,“我才不吃小牛的肉呢!”
“你是不是傻?队长已经说了,每家能分到一斤肉。”那妇女跑过来将儿子从小牛身边拉起来,低声道,“你不吃就是便宜了别人!吃一口肉多不容易!”
“那我也不吃!”大娃说完就甩开手臂,蹬蹬蹬跑了。
那妇女愣在原地好半晌,想重新回去排队,又有些犹豫。
“每家一斤肉,想多买的,可以花钱,一块钱一斤!”常队长组织社员们排好队。
闻言,那妇女赶忙问:“队长,我不要肉了,可以给我家一块钱不?”
“不行,想什么好事呢!”常队长摇头拒绝,“这牛死了本就是队里吃亏,你还打算让队里再给你贴点钱啊?”
妇女被他呛得面红耳赤,端着盆往队尾磨蹭。
宋恂追过去问:“嫂子,我跟你换这一斤牛肉怎么样?按照队里的统一价,一块钱一斤。”
对方眼前一亮:“你说真的?”
“真的,要是其他人也不想吃牛肉,你也可以帮我多联系几个人。”
“你要那么多牛肉干什么?这玩意可放不住,几天就坏了。”妇女善意相劝。
“我媳妇怀孕了,吃不下海鲜,我得想办法给她补补。”
对方知道宋恂是公社的干部,小声说:“宋干部,一会儿分完了牛肉肯定还有剩的,你跟队里直接买也是一样的。”
宋恂跟她道过谢,站到宰牛的摊子跟前,眼巴巴地等着买牛肉。
于是,当天去单位接媳妇的时候,他的三轮车厢里多了二十斤牛肉和一堆牛大骨。
项小羽掀开盖帘,看到里面红彤彤的鲜牛肉后,立马眉开眼笑。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肉?从哪来的?这得花不少钱吧?”
“没花多少钱,算是项前进那小子送的礼。”反正他把那些横财都霍霍没了。
果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过几天,市综合公司革委会主任的案头上,多了一封来自南湾县团结公社工业办的挂号信。
而这封信的旁边,是秘书送进来的,今天的剪报本子。
摆在最上面的,《海浦晚报》刊载的一篇文章,吸引了她的注意。
题为《店开在城里,心系着农村——致海浦市农机商店的一封感谢信》。
文章作者,海浦市南湾县团结公社新城生产队大队长常存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