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一个劲地抹眼泪,柳儿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她也没怎么听进去,柳儿见她不往心里去,也是没有法子,索性不说了。
“孩子我必须带走,没道理便宜了他们林家!”春儿终于擦干净了泪水,恶狠狠地说道。
柳儿看着的自己的阿姊,自是心疼,口里说:“咱们爹娘也算去得早的,这些年是我们姊妹二人互相扶持着长大。我看你难过,心里也不好受,但唯有一点,你可得想清楚了。子川是人,不是一个物件。”
春儿扭头看向自己的妹妹,反问:“你什么意思?”她想起柳儿在桃源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她看顾着林家,子川也不至于认齐氏做娘。
“没什么意思,我觉得你跟在主君身边就很好。林家待你不好,对子川却是没得说的。齐氏幼时被流放,在苦寒之地长大,伤了身子早就养不好了。”
春儿没有说话。
“李大人。”书记官走了进来,拿了一本册子给柳儿。柳儿扫了一下,对着书记官摆手,等人退了出去,柳儿才说:“你想要什么呢?你爱子川吗?”
春儿想开口说哪儿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柳儿将她的犹豫不定尽收眼底,她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春儿抱在怀里说:“阿姊,不要不甘心。”
春儿什么也没有说。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释然了。柳儿说不要不甘心的时候,如同一点红炉雪,散作她心中的照夜灯。
“那就算了吗?”她轻声问。
“阿姊,很多事情都只能算了。”柳儿轻轻地拍着春儿的背,安慰着她。
春儿将目光瞥向窗纸外,春光明亮,几枝月季爬上了窗台,三两只叽叽喳喳的,不知其名的雀儿时而停在枝头,时而各自散去。
陆宛宁原也没想过,春儿最后竟是一个人回来的。
“你没带子川回来?”她放下笔,走到春儿面前来。
“大概他也不想跟着我吧。我本是觉得,子川是我生的,怎么也得跟着我。我吵过,闹过,倒也想通了。子川是一个独立的人,当他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时候,他就不属于我了。他应该拥有自己做决定的权利。”
陆宛宁拉着她坐下,她看向春儿,春儿满脸的倦色,想来也是做了好大一番思想斗争的吧。
“你倒是豁达。”陆宛宁说道。
春儿摇头,却说:“父母与子女的关系本就如此,向来是渐行渐远的。只不过我与子川提前了许多,我希望他好,希望他快乐,便知道,这不是我想要他怎么做就怎么做能够达成的。除了豁达,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出了院门以后,春儿路过了禾家女儿的院子,大概联想到了自己的儿子罢,她不由自主地推门而入。
禾蕴正在看书,大约是看得认真,并未觉察到背后的人。
“你这个圈着的是什么意思?”
禾蕴受了惊,又很快反应过来,她说:“我不认识的字就先圈出来,总有法子认识的。”
“你想读书吗?”
“自然是想的。”
“为什么呢?”春儿饶有兴致的问道。
“我不想被人蒙蔽,愚弄。我母亲便是如此,我父亲一跑,她便觉得自己没了安生立命之本,可若是让她如男子一般,读男子该读的书,行男子该行的路,便不被困于这方寸之地。她也许不会活不下去,也许就能找到自己该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