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出来了。
什么影响老百姓,什么使命感,这些泛泛而谈的东西我没有。
我出来只有一个原因。
十二岁的时候,同村比我大十岁的王二狗,眼看着就要结婚的时候,因为喝止咳水,把自己喝死了。
王二狗刚满二十二,被人用走私的止咳水带上了瘾,王叔也是个暴脾气,直接将他用铁链锁在家里,要强行给他戒了。
那段时间他天天叫唤,嚎得全村都不忍心,连狗都避得远远的。
后来,我们几个小伙伴们,悄悄去看过一眼。
我至今无法忘记那个场面。
那天王叔大意了,给王二狗端了饭,忘记收走筷子。
王二狗咬裂了木筷子。将筷尖插在自己皮肤里,一下一下的划。
木筷子划过,皮肤崩裂,有些暗红的血流了出来,他疼得直哆嗦,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插了第二筷。
一道又一道的口子,鲜血淋漓。
过了几天,王二狗死了,死于失血过多。
他找遍了家里一切可以用的东西,没有找到任何利器,最终用牙齿咬开了自己的手腕。
他没有扛住上瘾的折磨,选择了最不体面的死法。
自杀。
我爸说那玩意上了瘾的人,脑子就坏掉了,瘾发的时候万蚁噬心,疼痛缓解就是本能。
万蚁噬心有多难受我不知道,但我被围墙的竹片划破过皮肤,真的很疼。
用这种痛楚才能缓解的万蚁噬心,我不想尝试,也不希望别人能有机会尝试。
夜晚对巴城而言是繁华的,入夜十点多只是开始,街上数不清的热裤软妹妙曼长腿白又白,对任何一个男人而言,都是天堂。
但对我而言是恐怖的。
巴城有数千年的传承,历经大大小小战争上百次,各个时代那些早已迷失的魂魄在随意飘动,除了我靠近后会盯着我以外,它们不会有任何动作。
我说我真的有点害怕,陈顺昌说没事,他最开始也不习惯,但这些家伙没有意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说,心念执着者拒不往生,那只是一时执念,待得时间久了,就不会记得自己为何不愿意离去,只会记得不愿离去这件事。
很多时候,我们执念的某个人,某个事,若是没有机缘解决,这个人这件事便会一直在心头。
久而久之,想不起人,记不起事,只会仍然保留着这份遗憾。
可真有机缘重启,又真的会满足吗?
只有天知道。
陪他走了没多远,走到一栋楼旁边,他指着二楼道:“就是这里。”
“我说,你确定是这?”
二楼的网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破破烂烂的,我很难想象他将如此重要的证据藏在了这儿。
跟着他的指引,我找到了72号机,从沙发坐垫下面摸到他划开的口子,将内里的证据取了出来。
三个U盘里是新耀集团的账本,另一个手机里有原材料的照片以及经手人的照片。
第四个看起来就很贵的U盘里,有最重要的东西,他所掌握的新耀集团关于止咳水的一切,包括生产方法,外观,隐藏方式,经手渠道在内的全部资料。
从这里出发,最近的派出所只有四公里,我只要到了派出所,把东西丢在门岗,就算完事。
我盘算了一下,这事不算太难,下楼打个车,几分钟就解决了。
走出网吧,看见网吧收银员面色古怪地看着我。
陈顺昌在我耳边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这个家伙,是那批混混中的一员。
我腿都抖起来了,埋着脑袋就要往外走。
“哎,穿蓝色短袖那个。”
收银员突然叫住了我,我呆在原地,都没敢回头。
“你愣着干什么?”收银员伸手敲身后黑板:“不上网用卫生间,两块一次。”
靠!
我掏了张十块的直接丢给他,转身就跑出了网吧。
下楼之时,两个看起来不太正常的人从我旁边擦肩而过,他们急匆匆的跑上楼,紧接着我就听见服务员的声音。
他说,刚出去,穿蓝色短袖,短发,背了个双肩包。
虽然我见识不多,但电影也看过不少,听服务员这么一说,大概就能猜到了。
估计是怕陈顺昌藏了证据,所以提前在他生前活动过的地方都布了眼线,以防陈顺昌把证据托付出去。
要知道,在电影里,这种事发生了,都是为了毁灭证据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来的是警察,他们也要杀人灭口的。
虽然我早有准备,但事情真的发生了,我突然就有了一股无力感。
我想把证据丢了,但身边的陈顺昌跟我说,就算我交了证据,他们也会灭我的口。
因为他就是例子。
他说,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每天刀口舔血,挣的是提脑袋的钱,他为了自己的脑袋能稳在脖子上,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取了你的脑袋。
毕竟,死人不能说话。
我说,你特么还不是跟我说了这么多。
他说那又有什么用呢?我还能拿着证据去告他们吗?
我问他我该怎么办,他说跑……
我特么还能不知道这时候要跑?问题是跑吗?问题是怎么跑!
他突然说,朝楼上跑。
我说有病啊,跑上去还有地方可以去吗?
他说:“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