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微落的马车一出现,马背上的宋云孤就发现了他们。
心腹彦青看了一眼主子,手一挥,带着侍卫朝马车行来。
面色不善。
坐在车辕上的小厮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心头发颤,手里的缰绳烫手似的怎么都握不住。
下意识就要弃车逃走。
马车内的几人也看到了车外的情形。
刘嬷嬷浑身乱颤,急忙去推后窗。
“小姐,老奴挡……挡住他们,春花保护您赶紧……逃走!”
春花从腰际抽出了短刀,“奴婢来断后,嬷嬷和小姐赶紧走!”
沈微落心头一暖,冲她们俩绽开一个放心的笑容,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一道清脆的声音随之响起。
“小女是永宁侯府的沈微落,求见三殿下!”
彦青心头暗惊。
手一摆,侍卫自觉勒住了马缰绳,只他一人打马朝沈微落行去。
马车里的春花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跳下马车,挡在了自家小姐的面前。
满眼戒备。
彦青一身黑衣,骑马绕着沈微落主仆俩转着圈儿。
瞧得春花就要拔刀拼命时,沈微落再次拔高声音,“小女求见三殿下,有重要的事情禀告!”
彦青看向不远处的主子,得到主子默许后,彦青跳下马背,冲沈微落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微落微微颔首,提衣款步朝前行去。
身后的春花紧紧跟着自家小姐,刚走出一步,就被彦青用剑身逼退在原地。
“小姐……”春花急得原地打转转。
沈微落道了句“等着我”,转身朝前行去。
荆桃谷在京城外五十里处,四面环山,车道顺着河流蜿蜒而下。
这里是人们出京送别亲友最远的地方。
人去的多了,官府便在这里盖了亭子,设了茶寮,漫山遍野栽满了荆桃树。
人们便将这里称为荆桃谷。
今日的荆桃谷天空蔚蓝如洗,漫山遍野的荆桃含苞待放,茶寮里的炊烟袅袅升起。
俨然一幅岁月静好的绝美画卷。
当沈微落的目光扫到马上那人,心头的惬意一扫而光。
只见宋云孤跳下马背,径直进了茶寮,一掀衣摆在道旁一张桌前坐下。
整个茶寮里空无一人,地上还有杯盏摔在地上的碎片、茶渍。
屋内的小二偷偷朝门外打量,撞上沈微落的目光,倏地缩回了身子。
显然,宋云孤刚到这里不久。
连茶寮主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儿。
如今能让宋云孤关注的,还纡尊降贵等在这里,只能——
不能啊,重生文里胡承潜到京城是二月初五,今日才二月二!
可除了这件事儿,近期不会有大事儿发生。
罢了,如今地步,只好赌一把!
沈微落在距离宋云孤五步远的地方站定,冲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拜见三殿下,小女有重要的事儿禀告殿下!”
宋云孤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淡淡扫了一眼对面的沈微落。
暖阳洒在她周身,泛着淡淡的光晕。
不高不低的声音拂过心头,没由来地让人松快起来——
即使不合规矩,他依旧默许彦青放她过来。
这也是他一而再再而三没有对她下狠手的原因。
说实话,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管是人,还是其他。
宋云孤周身更冷了几分。
沈微落暗道不好,立即低声道:
“回禀殿下,小女大胆猜测,胡大人会提前回京,不是今日,就是明日!”
宋云孤手上动作一顿,看向沈微落,眼含警告。
——敢从他这里套消息,活腻了吧!
沈微落瞬间被强大的威势压得抬不起头来。
但她依旧倔强地没有跪下。
“殿……殿下,您误会了,胡大人才满大周,人人都知他做事儿从来不按常规出牌。
前几日小女听庄子上的管家说,国子监奉皇命诚邀天下才子齐聚长安城,共襄盛会!”
让天下才子欣赏大周学子的风采,定会选在国子监旬考,而最近的旬考便在三月。”
而胡大人最近一次露面在潮州,想如约抵达京城,最迟十天后就要动身,可胡大人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
所以,小女独胆猜测胡大人早已启程,会在这两日抵达长安城。”
宋云孤将手里的杯盏重重落在桌上,倏地站起了身。
直直朝沈微落行来。
看着宋云孤俊美非凡的面容越来越近,沈微落没有感受到任何雀跃。
取而代之的却是无边的窒息和压抑。
距离她还有一步远时,宋云孤停下步子,冷冷盯着沈微落。
“听着,别在本王面前耍小聪明!”
话落,他径直越过她,向前行去。
耍小聪明?!
她猜中了?!
意识到这一点,沈微落心头乐开了花,转过身,就看见一辆青幄油毡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宋云孤已经站在道旁,背影笔直,锦袍在风里翻飞,御风而立。
御风而立?!
沈微落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
觉得宋云孤帅,自己疯了吧!
还嫌命太长吗?
马车到了茶寮门口方堪堪停下。
修长的玉手搭上帘子,缓缓掀开帘角。
一张如玉的面容映入眼帘。
君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沈微落脑袋里不由自主蹦出这么一句诗。
一侧的宋云孤身影未动。
呃……
遭了,难道宋云孤算错了?
还让她给撞上,胡诌了那么一番,一旦宋云孤恼羞成怒……她小命要搭在这里了!
就在她着急想着保命的法子时,马车里响起一道慵懒的男声:
“其非,到哪了?”
那如玉公子目光从宋云孤面上掠过,看向车里。
“胡兄,到荆桃谷了,有贵客!”
“看来,我睡不成懒觉了!”
声落,帘子被“唰”一声掀开,一个打着哈欠的中年男子钻出了马车。
满头乱发,锦袍上全是睡觉压出的褶皱。
手中的折扇……拿反了!
这……
沈微落即使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当文字形成的画面变成现实,她还是有些难以承受。
宋云孤好似没有看见一般,径直上前,抱拳一揖。
“云孤恭迎老师回京!”
沈微落暗暗咂舌。
如今的宋云孤,别看是个小小少年,但拥有的却是前世权倾朝野的雄心。
即便这样,都能纡尊降贵,向一个才子躬身行礼。
这胸襟、气度,真不是一般人能比!
果然,胡承潜半张着嘴,很是吃惊。
能提前摸准他回京的时间,已经很难得。
还能这般谦和,这个三皇子,胸襟、谋略实非常人能比!
“客气,来,我介绍下,这位是骆其非,江南骆家家主嫡孙,这位是三殿下!”
彼此见过礼,骆其非摇着手里的折扇看向几步外的沈微落。
眉眼含笑,一派温润。
沈微落心里不由得冒起了泡泡。
他可是骆其非啊!
骆其非是胡承潜的莫逆之交,重生文里,胡承潜多次在大场合为故友背书。
没想到在大周文人心里神祗一样存在的骆其非,竟然随着她的书穿,出现在了她面前。
天啊,这剧情还能再跌宕起伏些吗!
惊归惊,更多的是喜!
高手当前,她这个时候不去为自己背书,还等何时!
不等宋云孤出声,沈微落笑着上前,款款行礼。
“小女永宁侯府沈微落,见过两位大人!”
胡承潜持扇虚虚一扶,打量着沈微落,“沈侯爷是……”
“回禀大人,是小女祖父!“
胡承潜不住点头,“沈侯爷好福气,沈小姐生得一副好样貌,气质不凡!”
沈微落看了眼宋云孤,笑着道:
“曾经听三殿下提过,京里盛传胡大人、骆大人的美名,更有学子称胡大人曾经这样说过——
‘大家不懂的,可以问我,我要是不明白,可以问骆贤弟。如果骆贤弟也不懂,那绝对是题本身错了!’
微落今日得见三位真颜,是微落三生修来的福气!”
胡承潜顿时笑眯了眼,很是受用。
骆其非定定打量着沈微落,满眼深意。
好聪慧的女子,几句话称赞了三人,拉近了距离,又不动声色避开了与三皇子的关系,尺度把握得刚刚好!
既然没与三皇子同行,荒郊野外,她一个女子,为何会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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