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阅府与棠家退亲已有半月有余,棠家如往日一般。西窗偶然传来的咳嗽声,让院子有些不安静了。紧跟着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言语中伴着愁嚎。
“快去,把药端过来,老爷又咳了,老爷就不该去阅府,身子骨本就大不如前,回来又感了寒气,这哪里吃的消啊,这都半月有余,也不见好,老爷也是,这等事还要瞒着济先生”
“无事”
“咳…咳咳…”
“切勿声张,济兄,”一旁边的昆常十。也看不下去了,抿了抿苦嘴,叹了声,接着说。言语中杂着些怄气。
“要我说也是,阅府与棠家有聘之事,两家宗亲近也年都是知道的。如今阅府先退亲,拿在明面儿上说,是他们先毁约。今后棠家在两族宗亲里,又成了笑话。如今事事又态凉,没有撑权,生意怕是更不好做了”
“咳咳…”棠秀农又咳了几声,面容瘫苦的由窗望去,窗外的梧桐树枝干落着漂黄的浮叶。不远处棠晓正与梅笙嬉戏着,他看向棠晓,双眼充斥着愧疚,像是在说,我竟会拿自己的女儿……糊涂啊,糊涂。如今此事作罢也好。”
另一边,棠晓穿越过来已有十五日,她也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只是在繁文缛节面前,她有些狼狈。
“梅笙,我有几个问题要考考你”棠晓说。
小姐有什么事情要用考我?梅笙问。
“呃…我阿玛的生日在哪日。”棠晓问。
“正月十五。”梅笙应。
“嗯真聪明,爱吃什么?”棠晓又问。
“桂花糯香糕……啊呀小姐,你就不要再考我了。你难道就没有半分难过吗?”她话语间有些为棠晓担心。
“难过什么?”棠晓诧异的问。她脑子里想说的可多着呢?全然不是这一句。她的心思打转儿着,生出的念头有些惆怅,有些欢快,未说出口的话,在心里默念着。“竟然命运作祟,我柔弱身躯。又怎敢与老天造次。不过从这十几天穿越过来。我这个时空里,这个身体的父亲,对我却是极好的。从饮食到起居。在到着装日用,打理安排的非常合意,无一不巨细,唯恐我不舒服。虽然原主的记忆里与这个父亲关系并不是很融洽,但这个父亲对他女儿是真的很好。如果我真的不能回去,这样也挺好。平时也很少见到他,若家中无大事,他每日都会去东侧书房待上一整天。性格嘛,说好听一些是修身养性。通俗点来说,只是想寻觅个清静处。自从上次回棠家后,他便极少笑过,我们之间谈话也少。院里梧桐树旁,时不时会听见几声咳嗽。但他从来没让我知道,偶一次我撞见倒药渣的丫鬟,后打问才知,是气急攻心又受了些寒气,对外只是慌称偶感风寒。”
“小姐,小姐……”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梅笙问。
“呃呃…”棠晓,眼睛里充满鬼主意。
“没事,想出去逛逛”迫切的想看看这个历史上繁华又落幕过的城池。
“走!”还没等梅笙反应,抢先朝前跑去。
“小姐,等等我,等等我啊”梅笙吃力的边向着棠晓的方向追去,边呼唤着。
跑到前一处时,棠晓突然停住了。
“是啊,忘带钱”她心里想着。一会梅笙也跟了上来。
“那个…呃,梅笙我们好像没有带银子”棠晓尴尬的小声嘟囔道。
“那小姐还不等我,知道,小姐想去玩我早就备好了。”梅笙撅起嘴说,言语中杂着些微怨。接着又说。
“现在虽说还没有过晌午,正会天正毒着呢。”
小姐现在要出去吗?又问
半个时辰后,就是要回来的,老爷很少让小姐出门的。又说。
“知道,知道,听你的半个时辰不就悄悄回来了吗。”棠晓喃喃道,听起来像是在讨好梅笙。好像现在的棠晓十头牛都拽不动,就是要去外面逛。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又酸又甜的糖葫芦”
“买包子,鲜香芹菜馅儿。”
“上好雪花膏,上好的法国香水,走一走,看一看呢”
来到街上,小摊,小店等等的吆喝声叫卖声,让这一条街道热闹极了。
“这个好看诶,这个也好看…”
“小姐…小…你慢点,呼…呼…”
从人群中瞧去,一个丫头怀里抱着盒盒挂挂,摇摇晃晃,边走边喘着大口气儿。前头的姑娘,眼睛里闪着亮晶晶,嘴巴里呓语着,穿梭在街上的各各摊铺。她走过的地方,人们脸上总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同时眼睛发光的望着手里白花花的东西。有的人则吹一口气,拿起来听一听。也有放在嘴里咬的。好像这姑娘给的东西,珍贵的令人不敢相信似的。
“班主,呜呜呜…”路边跪着一女子,年芳二八左右,一身白色戏服,面容清冷,尽管如此,依然在这热闹花翘的集市中脱颖而出。她像一朵姹紫嫣红中娇艳的白玉兰。更显眼是地上的一具中年女尸,和一张白纸。白纸上清楚写着买身葬师大字。
这时闲逛集市的几个纨绔子弟,看中了女子的怜颜,走了过来,其中两名随而蹲了下来,调戏地上哭泣的女子。
“小美人儿,跟爷几个走,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眼见女子没有反应。这两名男子开始撕扯,并拉她起身,企图想带走她。”女子哀求着,眼神中携带着无望,流下两行滚烫的清泪。泪露散落在白纸上,纸上清晰的字眼,便换了姿态。浑浊的让人看起来不太自在了。
“求求,几位少年,放过我吧。”女子哀求道。这一目让路过的棠晓撞见了。
“你不过是一个戏子,不要识抬举。”其中一个男子大呼。
“戏子怎么了,戏子也是有爹生有娘养的”棠晓走了过来,言语中充赤着怒气。
“哪里来的小美人儿,脾气还挺火爆的,不过小爷我喜欢,使不行小爷也连你一并收了,哈哈哈”这个男子不仅言语有辱,竟还上前来拉扯棠晓。棠晓的脑瓜里千万个声音对她说,冲动是魔鬼,就连一旁的丫鬟也劝她赶紧跑。她想说,“这怎么能忍?在怎么说,在原来的世界里有着五年军龄的她。怎会叫几个小流氓给欺负了,她不要脸子但不能给军校抹黑呀。”棠晓一个转身侧翻,就将其男子撂倒在地了,其伙见男子疼的叫唤,便四散而去,地上男子也落荒而逃。跑远一些时嘴里还咒骂着。
“小妮子,你给爷等着,哼”
“小流氓,让你欺负人,姑奶奶等着你”棠晓撇了远方一记白眼,笑意的大声说。
“小姐,回去吧,过了时辰,回去要受的。”梅笙的话有些担心。
不远处的茶坊,顶上格楼里,一双眼睛正盯着路旁的棠晓看,神情中泛滥着冷陌。原来是阅帧与其副官白逸
“有意思,旁边地上那位女子城中倒是没听说过。”阅帧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少帅,你在看什么,刚才为何阻止我下去,如今这城中的治安不该这么差的,这个女子,倒是不像闺格里生长的,这性情,我还是头一次见呢。少帅也是在瞧她吗”白逸与阅帧近十年都在一起,白逸知道一向冷漠又不近女色的少帅,今日的举动一反常态,便又故意在他面前谈其女子。这无疑是以卵击石,说的难听点儿就是不要命了。白逸见阅帧久久未应,怕自己刚才的话触怒到他,便说起了该女子的身世。
“地上此女子曾是白鹤居琵琶坊,琅情姑娘,她那一手好琵琶。回音婉转,当时十分有名气,又被一些青睐舞乐者称为妙音娘子。白鹤居前几年乃是达官贵人,休闲议论之地,后来民国建立,就把这个地方给封了。如今流落至此,倒是凄凉。但她背后却有藏人脉,看似单纯,实则深不可测。”
阅帧没有回答他之后说的话。只是严肃来了句。
“是时候该跟二哥说一声了”
言归正传,他们又回到了刚开始谈的话题。
“哦,对了,之前我命你查的贩卖鸦片背后的人物如何了”阅帧问。
“是有了一些眉目,码头及各区域兄弟来报。查到了一个人,名李寿荣,但奇怪的是,此人一直对外称自己为。蒋寿荣,是夜梦舞厅的老板。又住在法租界,无从下手。他贩卖的鸦片。是这一带最多的,暗处的势力并不间单。是否要将他引出来。”白逸说。
“不要打草惊蛇,派人好好盯着,有消息及时回报,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把这上海滩给掀了不成”阅帧说完,那一张脸阴的可怕。
另一边棠晓扶起地上的女子。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莫齿难忘。请问姑娘名唤”女子起身答谢道。
“我家小姐名唤棠晚音,青龙江画坊上街棠家。”没等棠晓应,旁边的梅笙先回答。棠晓暗想这丫头还挺机灵的。
“姑娘怎么会流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棠晓上前握住女子的手。认真相问。
“呜呜……我之前艺乐为生,乐坊后遭封闭,迫于生计,当街卖艺,有幸识得海棠苑班主,后又随他去了戏班子,拜她为师。”
“谁知,呜呜呜…自我来了戏班子后,我师姐便一直看不惯,事事都要与我作对。五年后城中有一富商刘保胜过寿宴。聘请师傅过去祝唱,本应我与师傅同去,谁曾想我师姐设计我未能去。师傅与师姐,回来后几天,刘家便送来聘礼。说是迎师姐为侧氏,师姐去后。师傅便气的病重了,一日不如一日,一些戏迷得知后,便散了,无人追捧。师傅的病情也不见好。一直熬到今年炎夏,前两日便驾鹤西去了。戏班子也散了,回乡的回乡,另找名主的也有。却没有一人替她风光后事,她前半生心血。全给的了师姐,师姐去后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棠晓看着。眼泪婆娑的女子。心中阵阵触动。开口为她报不平。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棠晓有些质疑,她更想说的是,“这简直是狼心狗肺,欺师灭祖。这个时代真是可怕。”
“梅笙,你身上还剩多少钱,都给这位姑娘吧,先安后事。剩下的留着安身,把我们今天置办的这些东西也都给她吧”棠晓说。
“好的,小姐。”梅笙说。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接着又担心的说。
“谢谢姑娘,这个玉坠送给姑娘,日后有缘,若碰到姑娘,定会万分答谢,我叫琅情”该女子话后。棠晓便与丫鬟去回棠家了。
格楼里。阅帧吩咐白副官派人去安顿此女子,
“将此女子安顿好!”之后大有用处。阅帧说。
“事后送她去雅楼,如果是利器,就要磨的锋利些”阅帧说完,白逸便去了。他突然想到刚才的画面,冰冷的眼神中浮现一丝温情。
这一边,棠晓与梅笙还没有进门,后院中传来的凄惨声便先一步捷足先登,听到声音,棠晓冲了进去,梅笙随后跟了进来。
“啊…啊…啊”只见后院立着一条长大板凳。一个仆丁爬在上面在受刑,可怜他一直没敢叫饶,只是在疼痛中发出了声音。
“这是在做什么,他犯了什么错”棠晓与梅笙进去看见了这一场景,便问梅笙。
“是…是…”梅笙吞吐不清道。
“你倒是说啊”棠晓更着急了,现在她只想知道事情来脉。
“是因为小姐偷跑出去了,家里有家规家中离开的人过了时辰回去,看门的仆丁会受罚,是因为他们没有看好小姐。我早跟你说了。可以你那会儿和琅情姑娘讲话,耽误了时辰……”没等梅笙说完,棠晓便上前阻止行刑。
“住手,不要在打了”行刑的仆丁并没有停下来,棠晓的话也没有起作用。眼看凳子上的男子被打的几手要。奄奄一息了,棠晓又着急又无奈。
“我去找阿玛”棠晓说完正要去找棠秀农求情。
“大小姐,又要去找老爷当晃子吗”棠晓被走过来的妇人惊到了,她在想,“这是谁啊,为何要管我,”她的头随机一阵撕裂的疼。脑子里的记忆又涌现了一些,“原来是原主的后母,”从记忆里来看,两个人争锋相对,水火不容。她想到自己刚来这个时空,本就不是原主,若是不识相。自己这条小命。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但是让人意外的是,苏妯珍却从来没有苛刻棠晚音,即使有一些小心思,多也半是为了儿女而谋,为棠秀农而谋。
“二夫人好”梅笙对着面前走过来妇人请了小安,尊敬道。妇人没有理会她,直接朝棠晓而去。
“小姐…小姐,快请安,小姐…这是二夫人”梅笙大气儿不敢出,微微摇着指尖,小声对棠晓说。
“二娘好,二娘放了他吧,日后我不会再添乱了”棠晓做出可爱的表情,笑嘻嘻的说道。
“这鬼丫头,这心眼子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跟之前相反了,莫非另有算计,我可不能着她了道。”妇人心里打量细算着。
这个妇人名唤苏妯珍,钱塘人氏,棠晚音生母亡故后,有一次棠秀农前往江南游历,偶识后,互诉身世,苏妯珍身世凄苦。便收留身边半载,棠秀农亡妻刚故,整日借酒消愁。在此半年里苏氏苦口婆心的相劝,棠秀农感到告慰,又奋发,后又创作出“牡丹四屏,江南烟戏,合楼梨园宴会,百鸟朝风,”四副受极大影响的画作。在当时风靡一时,同时在画坛也备受瞩目。回上海后便迎了苏氏,苏氏过门,两年后诞下一女,名棠初雅。
“望你说到做到,你阿玛如今身体不好,少添些乱,你…没等苏妯珍说完,棠晓的声音撒着娇气,同时摆出恭敬的样子,对苏妯珍说道。
“好好,知道了二娘”棠晓的话说的,让苏妯珍不由的心头一征,她在想,“这丫头今日竟这般识相,先不与她计较了。”然后又伴出一副慈母的面容,微笑的轻言道。
“梅笙,扶音儿回去歇着吧,”然后又对着行刑的家仆使了一记眼子,“别打了,下去吧。”丢下这句话,出了后院,朝着厨房处而去。看样子是去给棠秀农煎药了。
“呼,小姐,回房间吧”梅笙长长唤了一口大气,对去棠晓说。
“我去打些热水,小姐好好洗洗,稍后用饭”梅笙说完要去准备,棠晓拉住了她并说。
“不着急,先带他去住处吧,哦,对了,饭后去药铺子,买一些皮外伤膏,呃…毕竟他挨打是因我而起。”棠晓说完这些话,这使她有了一些羞愧,话语间又显尴尬。之后便离开后院去往自己的房间了。梅笙照她吩咐找了两个人送回男仆,便去买药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下午时分,柴房伙夫到前院里大呼。昆常十听到后,出门去看,见到伙夫,便问,“老耿,什么事啊,这么慌乱。”
伙夫答道。
“刚才赶集,街桥头偶碰徐府两名家仆正议论着,我悄悄凑近,他俩在竟讨论与两家商约之事,还说要与老爷分契,从此断了来往。眼见着他朝这边过来了,我抄了近路回来报个信儿,你快去跟老爷说说,近耒门路子人都有信儿,说多家要与老爷解契。这怎么办才好呢。”昆管家探底头,扶着嘴不太深信的说道。
“是否真假,老爷与徐家老爷当年可是同窗,那交情自然也不浅,莫不是集市人多,勿听了,眼拙瞧错了”
伙夫连忙摇头。深叹口气,底声又确信的说。
“叹,人都朝十帘香坊过来了,那还有假。”
门外的惊动,棠秀农知道的,他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此事过后,棠家被多家解约,多家向阅府聚拢,能留下来的多的是贪益之辈,从此家业一落千丈。棠秀农很受打击,之后再也没有创作出得意的画作。而他心中那个伟念怕也要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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