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琰的身体状况在一天天恢复。
趁着天气晴朗,他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却收拾出很多关于某人的回忆:一束干花,一盒吃了一半的巧克力,一沓药方……
他的心忽然微微颤痛。
某人喜欢边都的街道,尤其街边盛开着的那些不知名的小花,五颜六色,她说那是央城从来看不到的,在确定这些花无人看管之后,她偷偷采了一束,拿回来做成了干花,每天对着花笑的阳光灿烂。
某人喜欢吃甜食,尤其被他训了一通之后,两只大眼睛眼泪汪汪的瞅着他,他就心软愧疚,觉得自己刚才太大声,于是每回都买巧克力给她吃——边都的甜品种类不多,这个巧克力的牌子是最好的。
某人着急他受了伤,彻夜不眠不休的写药方,还说这是南洋的秘方,对跌打损伤有奇效……
想着想着,某人的音容笑貌在他脑海中渐渐清晰,而他的视线却渐渐模糊。
他笑了一下,心里骂道“臭丫头,还知道南洋的秘方”,可是一笑之后,忽然有冰冷的液体滴在手背上。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
孟琰手忙脚乱的把东西都收拾起来,开门看到一张笑成老狐狸的脸。
“兄弟!”
明亮拍拍他胸脯,“哟,又壮了!”
孟琰眸色暗了暗,什么都没说,只是侧身把他让进来。
胖子一进门就开始四处打量。
拳套,沙袋,训练器械,一样都不少。
不过柜子后面露出一点的干花,跟这间男人气息浓烈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
胖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想必那个要索孟琰命的男人,跟这干花的主人有点关系吧?
不过管他呢,他们三角恋四角恋都无所谓,他手里的钞票才是最实在的。
明亮定定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暗色小药瓶。
“下周的比赛之前,把这个吃了。”
孟琰一怔。
他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以前明亮逼他吃过。
但没有用,明亮的武力值太弱,被他一口回绝之后并且压制住,明亮就再也不敢提这茬。
这也是这个胖子对他感情复杂的原因,又想利用他,又恨他。
“兄弟,”明亮转转眼睛,“我知道你不屑于用这种方式赢得比赛,但你想想,你下周的对手是谁?那个人比路易斯更凶狠!”
“多凶狠的对手我都见过。”孟琰云淡风轻,低头缠着手腕上的纱布,“现在还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
“我说你怎么死脑筋啊
?”明亮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咱们这种地方,拳头不长眼睛,比赛没有规则,打死活该!”
“我知道。”
“所有人都吃药,就你不吃?”
“我不喜欢这种脏东西!”
“你……”
明亮瞪着他,嘴角却掠过一抹不为人察觉的笑意。
他把手里的瓶子轻轻搁在桌上,反正他给了,吃不吃在于孟琰。
其实他知道孟琰不会吃,这种禁药危害很大,拳手吃了之后会在比赛中亢奋,曾经有人吃药上场后,只用了三拳就打死对手。
可这种东西给拳手带来丰厚收益的同时,带来更多的也是身体上的伤害。
他们透支了后半生的健康,三十五岁一过,整个人都会废掉。
所以孟琰在地下拳场是个特例,他从不吃违禁药,从不借助药物作用,却依然能赢得漂亮。
拳场阎罗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明亮轻嗤一声,用他肥胖的手拍拍孟琰肩膀,“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毕竟下一个对手太厉害,你是我最重视的兄弟,我不能看着你丧命啊!”
孟琰没有回头看他,只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一点一点走远。
出了那栋楼,明亮脸上露出阴狠的笑。
孟琰不吃药,他的对手会吃。
对手吃了违禁药,会在拳台上打死孟琰。
而他的提醒义务已经尽到了。
这种地下拳场,签的都是生死契,即便被打死,也不会有人为死者伸张正义。
这里的人命不值钱,唯一值钱的,只有钱。
……
明亮走了很久之后,孟琰才慢慢转过身,看着桌上那瓶药,满眼都是厌恶。
他正要把它丢进垃圾桶,这时赵阿双进门,急忙伸手拦住他。
“琰哥,你别冲动!”
孟琰瞪了瞪他,冷冽的目光让赵阿双不由得后退几步。
“我……我看你门开着,就进来了。”他声音很低,“琰哥,这药先别扔,你要是看着碍眼,就放我那!”
“你留着干什么?”
“我留着等你改变心意。”
“赵阿双!”
孟琰一声低吼,有些不可思议。
他以为赵阿双是了解他的。
“琰哥,你何必那么死心眼!”赵阿双着急,“这个药吃一次吃不坏身体的,况且这种拳场,根本没有规则可言!”
“他们没有规则,我有。”
即便身处黑暗,他也不愿意用龌龊的手段赢得胜利。
这个地方不高贵,可他有他的自尊,有他的骄傲。
赵阿双一急,脱口而出:“那你想在沅沅面
前输掉比赛吗?”
“你说什么?”
“那天沅沅也会去的!”
孟琰耳朵里嗡的一声,心跳加速。
这个名字,他以为早就在他生命里消失了。
“是真的,萧荣跟我说的。”赵阿双看着他,“你比赛那天,沅沅她会去看你。他们要离开边都了,离开之前,她还想再见你最后一面。”
“本来沅沅是不想告诉任何人的,但萧荣不忍心看她这些天伤神,就让我转告你。”
“琰哥……”
赵阿双心里也不好受,“这个药,是会坏了你的规矩,你的原则,但你那天要是输了,还怎么让沅沅开开心心的走呢?你就忍心让她看到你被人打的浑身是血的样子?”
孟琰的手紧紧攥住,拳头上青筋都暴突出来。
他那天的对手实力确实不容小觑,路易斯也曾经是那人的手下败将。
而他跟路易斯那场比赛已经赢的很辛苦了。
也就是那场比赛,吓坏了霍嘉沅,他伤口感染发着高烧的时候,似乎一直都听见她隐忍的哭声……
还有明亮。
明亮了解他的脾气,如果不是对手太过强大,这个胖子不可能送来这瓶药。
“琰哥,”赵阿双轻叹一声,“你不想让沅沅看到你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