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彷佛是,一刹那,又彷佛是永远。
施烈晃晃悠悠地爬起身,摇了摇脑袋,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有一种连续熬夜通宵上网几天几夜, 没睡觉的感觉。
他扶着额头,疑惑道:“什么情况,短时间模拟太多次了吗?出现什么变故了吗?”
施烈定定的思考半晌,而后看向自己的身体,发现没有任何损伤,正当他想松一口气时, 迎面吹拂来的风却夹杂着一丝焦炭之气。
他不由一惊, 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不是在凶手屠宰场的卧室了。
而是在一个满目疮痍,荒凉至极的世界。
连天边的夕阳,都变成了血红色,而高天之上,乌云漫天,夹杂着一些雷霆不时击落在地,将枯木点燃,燃烧着熊熊的烈火,方才那股焦炭之气,便是从燃烧着的枯木上散发出来的。
施烈不明就里,低声道:
“这是什么地方?”
施烈眺望远方,看到远处也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一座高山。
心想,如果想要判断当前的形势,最好先爬上那座高山,说不定远处能有人家, 可当这个念头一想起,只听唰的一声,他便立即站在了高山之巅。
施烈极目远眺,发现远方依旧是苍茫一片,雷霆火焰是这个单调世界的主旋律,这个世界彷佛危在旦夕。
“什么情况,我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了,难道这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我想象中的世界,只要我想我就能做到?”
这个念头一从脑海里闪过便迟迟不肯褪去,施烈彷佛真的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在哪里,这分明是观想者脑海中的观想图,那熊熊燃烧着的炉鼎之内的世界。
而他现在就身处炉鼎之中吧?
又或者说身处自己的识海之中。
他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所以他才能够,想到即做到,因为在这里,他便是上帝,拥有无所不能或者说是全知全能的权柄。
施烈漫无目的的,在世界里游荡,念头一闪,不知过了多久, 玩腻歪了的施烈,念头一闪, 便到达了这个世界的边缘。
一堵无形的空气墙,将世界之外的虚无与自己隔离开来,他将手伸轻轻地触碰在空气墙上,
只听呲呲的一声,极致的烈焰将自己的手掌烤焦,可施烈却没有丝毫慌张,只是默念:“完好如初。”
话音刚落,手掌便重新恢复原样。
没有目的,没有缘由,没有指示,他便来到了这个世界,空无一物,没有任何生灵。
“小子,这年头还真有不怕死的,敢选择走齐天圣这条路?有点意思。过来让你孙爷爷我看看。”
一股轻佻中载着桀骜的话语在脑海中响起。
让施烈不由得一惊,四下望去,却发现并无他人。
“别找啦,我在那座山脚下。”
心中再响起这句话时,施烈眉头微皱,这是在他的世界,他是无所不能的上帝,可是内心的这股声音出现,彷佛瓜分了他无所不能的权柄一般。
而且……为什么在自己的识海世界里会有其他人的踪迹?
难不成?
想到这儿,施烈面色一紧,念头一动,随即出现在一片残垣废墟当中,这是高山背面,唯一的建筑物,一座破旧的庙宇。
不。
说庙宇都抬举了他。
或许,几百年上千年前,这里是一座庙宇,但现在这里只是一座拥有几个石柱的废墟罢了。
施烈壮着胆子走了进去,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好似咫尺天涯一般,他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心中再次响起话语。
“小子,别费劲了,跟着我的指引,往前走三步,往后退两步,再往右走一步,之后往左走三步……”
施烈按照心底声音的指引,向前向后向左向右的行进着,看似是在原地踏步,可是周遭的景色却不停地变换,直到施烈向前踏出一步后,豁然开朗。
一阵精光闪过,再睁眼时,庙宇变得富丽堂皇。
两旁各色菩萨罗汉的凋像栩栩如生,庙宇香火鼎盛,不时有信男信女上前,诚心祭拜。
而正前方,正是一座斗战胜佛的金身凋塑。
只见那凋塑高约一丈,表面鎏金,匠人工艺将凋塑刻画得栩栩如生。
彷佛上面端坐的不是孙悟空的金身凋像,而是真的斗战胜佛一般。
香火缭绕间,一批又一批信男信女不停地上香祷告。
时间匆匆流逝,来庙宇上香的信男信女逐渐减少,再减少。
施烈站在原地,彷佛经历了这座庙宇几千年的历史变化,从被万人敬仰的斗战胜佛到最后的荒野小庙,直到最后一任庙祝离世后,这座庙宇没有任何人打理,逐渐荒废,最后化为废墟。
沧海桑田,不外如是。
直到此刻施烈才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重新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施烈走到那座残破的凋像面前,扶起佛头,安放在凋像上。
只听心里的声音念道:“小子,有心了,不过你孙爷爷我这颗头放在哪里也无所谓。”
“不知道您是?”施烈明知故问。
孙悟空哈哈大笑:“你明明知道我是谁,为何不敢承认?”
施烈深吸一口气,神色变幻无常,犹豫半响后,他说道: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老子是孙悟空,又不是斗战胜佛,想靠香火同化我,老子偏不愿意。”
“可你不是上了灵山成为了斗战胜佛,修成正果了吗?”
“假作真时真亦假……小子,懂我意思吧?真假孙悟空,真的被扣在钵盂下,假的……陪师傅西天取经修得正果,孙悟空和六耳猕猴是我的一体两面。”
“我是不愿舍弃七情六欲的齐天大圣。”
施烈坐在残垣断壁之上,闻言叹息道“何至于此?”
这条路走到现在,真相竟然会是如此残酷?
孙悟空笑嘻嘻地说道:“所以啊……所以你来了我才疑惑。”
“你疑惑什么?”
孙悟空解释道:“我一来疑惑竟然有人能突破封锁进入我的世界,二来我疑惑,竟然还有人敢选齐天圣这条路。”
“弼马温。齐天圣。斗战佛。孙行者。我一尊神灵之位,却硬生生的化开了多条道路。明明不管是齐天圣,弼马温,斗战佛,还是孙行者都是我。”
“可是这条路上的观想者们互相残杀,夹杂着众生的怨念和贪欲,将每一个时代的孙悟空每一个侧面的孙悟空,都立起了凋像,将神性渐渐地从本我中剥离出来,所以你也可以看到,现在的齐天圣这条路,没有人走啦,路也荒废了,只剩下我一个残破的金身凋像。”
“哦……不对,连金身都不知何时早已褪去了,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施烈有些不解,她身子前倾,追问道:
“我踏上这条路的时候,从本心那得到的感悟,明明是有我无敌,既然有我无敌,那齐天圣这条路应该是其中最厉害的吧,不说最厉害的那一个,至少也是数一数二的吧,为何这条路反倒会,如此荒凉?”
孙悟空声音逐渐变得低沉:“正是因为有我无敌,可是这世间多少天骄,连这一个条件都达不到,别说他们了,我又何能例外呢,这五百年……五百年的时间啊,你可曾听闻一句话?”
施烈摇头道:“不知你说的是哪一句话?”
孙悟空的金身凋像逐渐坍塌,他笑道:“岁月如刀斩天骄。”
“小子,本来走到这一步,能进入到本我庙宇见到神灵的真身,或多或少都要给一些好处的毕竟……我现在能跟你说话,还是多亏了前段时间那些液化精神力的滋养,可是我和他们不一样,你看我这庙宇便知,我没有那些神灵香火鼎盛。”
“我这残破的小庙或许只有残垣断壁和我作伴。”
“什么好处不好处的,无所谓。我既然走上了齐天圣这条路,可就没有在乎什么身外之物,有更好,无有也罢,我自信未来的成就,不会比其他人差。”
“你有这心就好,可是你孙爷爷我这人,占了你的好处,收了你的液化精神力滋养,你又有缘和我相见,那我还必须送个礼物给你。”
“说句题外话,我这条路被迫分成了这么多条,难免互相内斗,其他观想者走的路不管是孙行者还是斗战胜佛,都是他们最终的选择,我不管。”
“但是只有一个弼马温,但凡遇到走这条路的观想者,给我干掉他。”
话音未落,石像坍塌,轰隆隆。
掀起一股灰尘呛人口鼻,施烈用力地挥舞着衣袖,待到灰尘散去,施烈定睛一看,跟前漂浮着一朵白云,正亲昵的蹭着自己的膝盖。
施烈彷佛先知先觉一般的知晓白云的名讳——筋斗云。
看来这就是孙悟空送他的礼物,心念一动,筋斗云落于身下,他跨步走上这片白云,然后在心底问道:
“弼马温这条路有何不同?”
“初时未有不同,只是后来渐渐地,这条路上的观想者成为了其他人的爪牙,依附于他们而生,失去了自我,也成为了这条神路上的迫害者,它毕竟是万恶之源,记住,遇到弼马温,不用犹豫干掉他,汲取续他的神灵本源。”
孙悟空的话音渐渐低沉,直到最后消散在耳畔,而后不管施烈怎么呼喊,都在也听不到一句回。
他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终点,他也不知道孙悟空,究竟还会不会出现,甚至他连孙悟空刚才所讲的神路之乱,以及弼马温这一系列缘由,也都将信将疑。
就在施烈想乘着筋斗云返回现实世界时,却不料孙悟空的馈赠并没有结束,周遭的残垣断壁,彷佛凭空受着烈火的炙烤,化为岩浆,然后逐渐流淌汇聚在一起,组成了一方鼎。
在施烈惊愕的目光中,筋斗云凭空拖着施烈投入到炉鼎之内。
整个世界坍塌,所有能量最后全部汇聚于炉鼎之下,以一个世界的破碎为代价,燃烧起了熊熊的烈火,将施烈放于炉鼎之内炙烤着。
这股火焰不是他平日里驱使的灵气中的火行之力,而是天地中最纯粹的火行本源之力,又或者……世人更喜欢称呼他为三昧真火。
这股力量完全不是自己能够抵抗得了的,在烈火的熊熊燃烧中,施烈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又有一个施烈高声大笑,又有一个施烈低声哭泣……喜怒哀乐一应俱全。
不知何时,施烈分成了四个分身,喜怒哀乐四种情绪交集,在烈火的炙烤下,七情六欲达到极致。
然后勐然回归本体凝聚成一,施烈好像明悟了什么,盘腿坐在烈火中,闭目修炼,俗话说得好,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永久,又或许是一刹那。
总之,到了施烈再度睁眼之时,他的双眼勐然窜出两条火龙,将炉鼎撞击破碎,然后施烈他身披火龙,脚踩筋斗云,离开炉鼎,世界本源馈赠给他的力量凝聚成的神通,名曰——火眼金睛。
没错。
这才是孙悟空最后送给他的一份大礼。
其实很多观想者在踏入源境的时候,会有一少部分天骄感悟获得进入神灵庙宇的机会,神灵自然不会对自己的信徒吝啬,往往会给予一些好处,馈赠神通,赠予宝物,洗涤根骨。
但没有任何一个神灵,会选择将自己的庙宇破碎,世界坍塌,将仅剩的世界本源之力,注入给自己的信徒。
要知道即便是神灵,在下三境,中三境,上三境之间,也只能有三座庙宇。
也就是本我,自我,超我,这三座庙宇。
孙悟空在面对施烈时选择毁灭一座本我庙宇成全施烈,而在施烈之后踏足源境,感悟奥妙进入齐天圣这条路的观想者,再也无法感知到源境的奥妙,再也无法踏入到这个神灵的世界,进入到神灵庙宇当中。
孙悟空永久地失去了一座庙宇,永久的失去了自我,他将这份希望赌在了新的世界,赌在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