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必辛的金身神像渐渐醒转过来,金漆的双目陡然亮起了色彩,生机焕发,良久过后终于将沉重的双手抬到了自己的眼前,一副茫然的模样,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为何会来到这地方。
此刻太鄢山上下无一不是静静地注视着那尊高耸入云的神像,心情各有不同。
李必辛虽然销声匿迹多年,但威名仍有残留,那些前来寻仇的人见他大有东山再起之势,神尊归为已然成为定居,竟就此生起了退意,盘算着随时撤走。
而他的拥戴者们自然是兴奋不已,得以亲眼见证自己所信奉的神明重现荣光,又如何能不激动。
便见神像在万众瞩目之下迈出了一步,一脚踩得整座太鄢山都摇晃不止,紧接着转头朝天清殿的方向望去,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便在他抬起一只巨掌正要往那边探去时,却是忽地躬起了腰身,如同腹部受到了极重的打击一般。
只见神像浑身开始痉挛不止,双手抽搐着,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但却无法自控,僵硬的面容也变得扭曲,看上去痛苦不已。
或许是这痛楚作祟的原因,李必辛逐渐变得狂躁不安,且愈发难忍,竟是双膝一弯,径直跪了下去,两只巨掌胡乱挥舞着。
如此庞大的身躯就这般跪倒下来,顿时砸出了一阵地动山摇,那双不受控制的大手拥有着金仙境和天授神的能量,力道可想而知,只随便一碰,便折倒了整片的神仙松,在山间剜出了一个大坑,弄得落石滚滚。
众人无不瞠目结舌,谁也想不到好好的一尊神像会突然出现如此变故。
拥戴者们心有不甘,只盼元君赶紧重新振作起来,而寻仇的人自然是雀跃不止,然而面色很快便又沉了下来,在他们高兴之前,还得先保住性命才行。
那滚落的山石远看时似乎只有指头般大小,待越滚越近,越滚越大,方才知道那落石之大尚远胜于一个魁梧的壮
汉,一旦被砸中便是非死即重伤。
更何况李必辛不仅没有半点消停的意思,反而疯状更甚,弄得山崩不止,地动不停,大有将整座太鄢山都夷为平地的势头。
此时的天清殿前,尊为金仙境的老神仙们神色之精彩,与底下的那些庸人并无什么不同。
面色阴沉的屿山陆终于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似乎是对这情形有所预料一般。
那边李必辛本就是冲着天清殿而来,倒下时伸出的大手顺势挖在了底下的山石上,震得殿前的诸位神仙身子颤了两颤。
便听裘渡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道:“姚大人,这就是你所说的一切安排妥当?”
这大概是姚琮自上山以来脸色最难看的时候了,如同有人正使劲地将他的脸皮往下拉拽,扯得他眼皮与嘴角都在微微抽动。
最难受的是此时姚琮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会李必辛出现这种状况,想当初在瀛洲神山见到他时,虽然气息略显萎靡,但东山再起的意志却是十分的强烈,心境的稳固也远胜从前,断不至于再次走火入魔,而且在神降中失去理智发疯这种事更是从未在朝天阁的案牍中有过记载。
想来李必辛不会在神山那等至高无上的地方修行时出了差错,那么问题便只能出在他进山闭关之前了。
只不过此时并不是着急关心这个的时候,姚琮能稳坐司承之位,隐隐还有晋升之象,自然不是那种会自乱阵脚的人,便见他临危不惧,很快便冷静下来,暂且放下抓出元凶的念头,沉声说道:“祭祀确实是成了,只不过李必辛的神识出了些问题,还请诸位一齐出手,先稳住局面再说。”
姚琮倒也没有胡说,他十分笃定祭祀的流程没有一丁点问题,朝天阁早就暗中在青州各地布置了祭坛,神力便是来自于最纯粹的供奉,不可能会出差错,至于究竟是谁在从中作梗,他心中已有了一个七八分确信的答案。
就在
这两句话的功夫里,那边李必辛已经不甘于只用肉身毁天灭地,此时神力也开始外泄,流转于身周,不停地削去山峰的棱角,不多时便在天尊殿旁倾斜的山腹上切出了一片峭壁。
山石如决堤的洪水般滚落,那座大殿在崖边晃动不知,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跟着山崩一同倾倒。
想到大殿里面还有留守的太鄢山弟子,归阳子便再也坐不住了,当即拂袖乘风而起,一边起印,接连唤出了数道厚土龙,将那缺了小半边的山体稳固住。
那边的山崩之势尚未尽止,这边天清殿下的山石也在神力的席卷之下开始逐渐崩碎,若不想办法阻止,这大殿最终只怕也会被埋进地底。
然而这头两波未平,另一波又起,只见离得稍远的天书殿也开始晃动不止,崩山在即,至此太鄢山三大殿尽数陷入了倒塌的危机之中。
姚琮瞥了一眼默不作声显然是在等着趁人之危的屿山陆,却并不理会,反而转头对苏异说道:“苏小友,先前见你施法破了澭泽国人的炸山之计,现在你便如法炮制,守住此地,天书殿那边就交给我们朝天阁了…”
也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未等苏异答应便紧接着朝天书殿的方向赶去,还不忘招呼道:“魏老,还请随我一同前去。”
魏效儒虽然实力与地位都比姚琮高,但奈何人家是这一次祭祀的主事之人,加之他也只是来打下手的,便也没有质疑,跟着去了。
姚琮在想什么,苏异已然能猜到个大概。
他本就不打算袖手旁观,所以依言施法稳住天清殿倒也不是什么令人抗拒的事情,只不过这种被人算计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坑里钻的感觉实在是有些令人作呕。
“他娘的黑孙子!”
苏异没办法弃太鄢山于不顾,便只好在心中咒骂姚琮,一边纵身跃到了天清殿顶上,起印施法,与归阳子一样唤来了数道厚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