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瑾突然疯狂大笑,额前发丝凌乱,散落在她那双满是凌厉杀意的眼前。
“我心已死,你杀我也好,不杀我也罢,都改变不了什么。”
“是吗?既然你自认是男人的玩物,那在你死之前,便也让我玩弄一番好了。你虽不是国色天香,但长得也算极美,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玉瑾没有因苏异的亵渎而生气,反而又是笑了起来。只不过这次是妩媚的笑,像了一回姑娘家,笑得胸口不断起伏,媚眼弯曲,红唇微颤,低下了头。
笑得苏异心中直叫莫名其妙。
“你又笑什么?”苏异皱眉道。
“你一个童子身,竟来跟姐姐说这些场面话,岂不叫人笑掉大牙。”玉瑾兀自笑个不停,喘息着说道。
“童子身,总好过你人尽可夫来的强一些。”
玉瑾瞬息间便收起了笑容,淡淡道:“你不用再言语刺激我了,这些对我没用。你要杀我,便赶紧下手,再晚些你便没有机会。想上我,也请趁早,若是晚了逃不掉,侮辱朝天阁官员,被抓到可不止死罪那么简单。”
苏异忽地不再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玉瑾。他越看,越是觉得这个女人可怜。可怜到了极点,竟让他心中的恨意减少了几分。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光是内心的挣扎与自我折磨便够难受了,又何须自己再去给她补一刀。所谓物极必反,便是如此了吧。
和玉瑾多费口舌,除了对她的试探之外,又何尝不是苏异对自己的试探。他自己也有魔障,那股凶性也是一个隐患,无关性命,却总能影响他的神智。他可不想有一天也变成和眼前这个女子一样疯癫。
苏异走到玉瑾身前,勉力使自己的左半边身子保持不动,以免那刀子牵动了伤口。他伸手替拨了拨玉瑾额前的乱发,整理了一番,使她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你干什么?”玉瑾疑惑道。
“头发都乱了。”苏异兀自细心梳理着她的鬓发,柔声道,“有梳子吗?”
“你有毛病?”玉瑾声音里多了一丝紧张。
见她不回答,苏异将手伸进了她的衣襟里。玉瑾身子一僵,下意识地便向后躲去。
“别紧张,我只是拿把梳子而已。”苏异见她刚才一直拿匕首当镜子,猜她一定很注重形象。
“刚才都让我枕了那么久,还介意再让我摸一下吗?而且说要玩弄你的时候,你不也是挺淡定的嘛。”他又笑道。
苏异从玉瑾怀里摸出了一把玉梳,开始替她梳起了头。一边梳着,一边说道:“坐好别动,我替你梳一梳。这样梳起头来,既好看,又舒服。”
苏异是真的细心梳了起来,学着娘亲替自己梳头时的手法,不仅是在整理头发,也能起到按摩穴位的作用。
“你…走开。我不需要你可怜。”玉瑾咬牙切齿道。
观其神色,苏异便知他这一招反其道而行是有用的。像玉瑾这种人,不会明白什么叫放下,什么叫以德报怨,什么叫好人。
“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我太用力了,弄疼你了?”苏异兀自关心道。
被一个自己痛恨的
人如此对待,这比杀了她还要令她难受。玉瑾开始摇头,企图甩开苏异的手。
“好好好,既然你不喜欢,那便不梳吧。”苏异停了下来,说道。
“有种你便杀了我,否则今后无论你走到哪,我都会追杀到底。”
苏异轻轻摇头,一手抚摸着玉瑾的脸颊,眼中满是怜悯道:“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为何总是如此暴戾,喊打喊杀的。这样很不好。”
“你看你皱眉的样子,便没有笑起来好看。”苏异指尖抚过她眉心,似要将她皱起的眉头抚平。
“你当真是个可怜人,生来女儿身,却偏要来干这种打打杀杀的脏累活。平时也没个人心疼你,但你现在不用怕了,我会好好疼你的。”
苏异叹息着,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又将她楼入怀中,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半边胸膛上。
玉瑾心中发狂,奈何全身受制,动弹不得。待到苏异将她搂住,她才终于剧烈地挣扎起来,疯狂地摆动脑袋,被苏异梳理好的鬓发又散乱开来。
“滚,滚!”玉瑾嘶吼着。
她这回是真的疯了,苏异心中冷笑道。
“唉——头发又乱了,你要让我怎么说你好呢?”苏异举起玉梳晃了晃道,“再梳梳吧?”
再加把劲,说不定能让她彻底疯掉,苏异心道。
房中两人斗得厉害时,门外的世界也不平静。
那四人生怕旁人听到苏异房中的声音,多生事端,便以“朝天阁办事”的名义将所有人都挡在了楼下,与那房间离得远远的。
寻常客人惧怕朝天阁的名头,自然都是忍气吞声。神女宫却不一样,尤其是曦妃仙知道他们的目的是苏异,更是硬要闯过去看一看,双方就此起了争执。
直到阿金到来,对玉瑾知根知底的他暗道不妙,才带了人上楼。
房门一打开,便见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玉瑾被绑在了凳子上。苏异的胸膛上插着一把匕首,鲜血将衣衫染红了一片。又见他手中拿着一把玉梳,正和颜悦色,与玉瑾说着什么。
殷楚楚见到插在苏异身上的那把刀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正要上去看他,却被曦妃仙一把拉住。
“别轻举妄动。”曦妃仙低声说道。
殷楚楚紧咬朱唇,美目中满色担忧。
“苏异,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先放下…梳子?”阿金劝道。他虽见苏异一副和气的样子,但玉瑾却是实实在在被五花大绑的,脖子上还有深深的红印,显然是被人掐过。任谁也不会相信苏异此时是安了什么好心。
“你是?”苏异询问道。他远远见过阿金一面,却不知他叫什么。
“朝天阁执事,全永金。”
“哦——全大人你好。实在是你们的领队太调皮了,非要与我玩什么小刀子割肉的游戏,你也看见了。”苏异动了动肩膀,示意阿金看看自己身上这把险些要了他命的匕首。
“我没办法,只能将她先绑起来。又见她头发乱糟糟,便想着替她梳理一番。这不还没开梳,你们就进来了。”
玉瑾此时低着头,不
愿见人。这一次被擒,比起上一次还要耻辱百倍。当着一众同门,还有外人的面,被苏异踩在脚下,令她无地自容。
她脑子混乱,什么都不想看,什么都不想说。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我们领队大人,开个条件吧。”阿金说道。
“明明是你们朝天阁要来找我麻烦,我什么也没做,还替你们领队梳头,你却来问我这种问题,不觉得很奇怪吗?”苏异奇道。
阿金心中疑惑不止。苏异的鬼话自然是不能相信,但又见他说得煞有介事,更是想不明白他有何用意。
“这次是我们朝天阁做错了,还请苏公子原谅。你的伤,我们会负责。今后,我们也不会再找你麻烦。但能不能请你先将玉瑾放了?”阿金还是决定先礼后兵。
其余众人都是表情精彩,心道素来鼻孔朝天朝天阁竟也会有退让的一天。朝天阁的小辈更觉耻辱,一向霸道惯了,便是打心里无法接受服软。
“我能相信你?”苏异也没想到朝天阁会有这么好说话,本就打算息事宁人的他又犹豫起来,生怕再中什么奸计。
阿金却是笑道:“我知道你对朝天阁印象不好,有所误解,但作为朝廷衙门之一,说话算话总是能做到的。”
见苏异依旧没有放下戒心,阿金又道:“我有许多放过你的理由,你可以听完再决定要不要相信我。”
“你说。”
“第一,看在南轩先生的面子上。”
“你认识南轩先生?”苏异问道。
阿金摇头道:“我怎么会有资格认识南轩先生,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罢了。他请我不要亲自出手对付你,否则我又怎会让现在这种事情发生。”
苏异心中感动,不知南轩客暗中还为他做了多少事。
“你接着说。”
“第二,我们没有必要为难你。虽说追捕你是我们此行最大的目的,但今后便不再是了。你的实力已经超乎我的想象,今后朝天阁派出来追捕你的人,就不是我们了,而是比现在这些年轻人强大得多的人。所以,我们今后或许不会再相遇,追捕你的事,会有其他人来做。再给你一个忠告,今后多加小心,那些人不仅实力强大,而且不像我这么好说话。这条算是附赠给你的。”
“你有这么好人?”
“所以我说你对朝天阁有些误解。”
“那第三条呢?”
“这条本是机密,但其实你也参与其中,更是有功,告诉你也无妨。能放过你,也是因为我们尚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黑水城一事碰巧让我们赶上了,收集到了第一手消息,也是一件幸事。这对大宋国十分重要,所以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回朝廷。这件事若是通过县府,州府,省府层层上报,耗费时间不说,中间说不定还会出现什么纰漏。所以我们必须马上亲自将消息带回去,自然是没空再与你纠缠。”
这等机密,阿金居然随口说出,也不知有何居心。见多了如钟四海之流的不讲人话,苏异难免下意识地要多想一些。
看着眼神呆滞的玉瑾,苏异终于还是决定将她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