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付明清眸光深处流露出一抹冷意。
贺书堇看着付明清沉默不语的模样,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可还记得去密室的那次?”
“你是说我付家亡灵的那间密室?”付明清紧皱眉头,问道。
贺书堇点头:“不错。”
付明清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回忆。
那夜,贺书堇带着她到了一处乱葬岗,按下老槐树上的一处机关,一间地牢随之打开。
打开的瞬间,地牢里便冒出了丝丝寒气。
月光皎洁,阴风阵阵,时不时还传来一阵或是乌鸦或是猫头鹰的诡异叫声。
再看看黑峻峻冒着丝丝寒气的地牢洞口,付明清打了一丝寒颤,看向贺书堇道:“皇上为什么让人把付家所有人的尸体放在这里?”
贺书堇一脸高深莫测:“你下去就知道了。”
说完,贺书堇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主动的走到了前面,然后牵住了付明清的手转头十分认真严肃道:“跟紧我,不论见到什么都不要害怕。”
付明清脸色怪异。
害怕?她为什么要害怕,什么毒虫死人她没见过,她付明清字典里就没有害怕这两个字。
心里这样想着,但看着贺书堇担心紧张的模样,付明清还是点了点道:“好。”
贺书堇这才拉着付明清走了进去。
走下楼梯,伴随着一声卡塔的声音,地牢被重新关上,一阵坟地而来的微风吹来,火折子顿时没了光亮,整个环境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付明清心里一紧,情不自禁的拽紧了贺书堇的手。
感觉到付明清的害怕和紧张,贺书堇用力的握住了付明清的手,回身于黑暗之中抱紧了付明清。
说了句:“别怕,我在。”
男人磁性温柔的嗓音让付明清紧张的心一下便安定了下来。
靠着贺书堇的胸膛,黑暗中她灵动的眸子中闪烁着来自心底最深处对贺书堇的感激。
“呼~”
重新点燃火折子,贺书堇拍了拍付明清的背,似在给付明清无声的力量支撑。
借着火折子的金黄火焰,付明清看清了四周的环境。
只见周遭全是由石头所建造的通道,通道十分狭窄,只够两个人走过,地上是白色的土,墙壁的石头上有着小孔。
此刻小孔里正往外冒着丝丝寒气。
寒气犹如烟一般缭绕盘旋在空中。
随着寒气的往外冒,付明清顿觉有些凉意,再往前看去,幽深无比,竟一眼看不到头。
“披上衣服,冷。”一件衣服伴随着贺书堇的声音落在付明清的肩上。
付明清抬头看去,是贺书堇脱下了自己的外裳。
“谢谢。”付明清道谢,收拢了衣服。
贺书堇没有说话,而是牵住了付明清的手往前走去。
随着两人走的时间越长,寒气也越来越重,两人的青丝上都打上了一层白霜。
大概又走了一会儿时间,贺书堇停住了脚步,付明清抬头看去前面是一块水晶墙壁,墙壁旁边有一个菱形的孔洞,墙壁后面则摆放着四具没有棺盖的棺材。
棺材里正往外散发着不知是冷气还是雾气什么的白烟。
“付家一家四口便在里面,你确定要进去吗?”贺书堇面色淡然的问道。
付明清点了点头:“嗯,打开吧。”
贺书堇没有回答,放开了付明清,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一剑插入了水晶墙壁旁的菱形孔洞之中。
随着剑身的插入,一阵金属齿轮摩擦的声音响起又落下,水晶墙壁中间出现了一条缝隙,而后缓缓向两边打开。
门一打开付明清便要进去,不料被贺书堇一把抓住了,疑惑转头。
付明清正想问什么,突然里面白烟似的气体旋成了一团,紧接着砰的一声便冲付明清而来。
“小心!”贺书堇声音猛然提高,眉头一紧,一把把付明清扯到了自己的怀中,贴着墙站立。
气体便犹如飓风一般冲两人面前飞驰而过,将两人的衣角吹得很高。
“这是!?”从未见过如此情况的付明清看着已经消失在地道里的白烟,震惊的看向了贺书堇。
贺书堇摇了摇头:“那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皇上未曾透露过,只是说十分危险。”
第一次从贺书堇口中听到不知道这三个字,付明清脸色明显凝重了。
果然,贺书堇又道:“我们只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你必须抓紧时间,如果一刻钟之后我们还未出来,地牢便会开启自毁模式。”
闻言,付明清不再犹豫等待,挣脱了手,快步走到了里面,一一看过四具尸体。
付明清的脸色极为难看。
道:“听说北疆有一种虫为西甲虫,此虫有拇指大小,薄如蝉翼,身体呈透明状,有两个火红的夹子,可经头皮进入将人的整张脸皮活活的剥下来,不带一丝血液。”
“而剥下来皮,用七灵叶与白酒浸泡七天七夜后便是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这种面具传闻不会腐烂,人若戴上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说完最后一句话,付明清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苍白,眼中也充满了痛苦,指尖更是扣进了手掌心,渗出了血。
贺书堇看得心疼,知道付明清此刻心中难受,一言不发撕下了衣角给付明清包扎了手。
付明清则再度转头看向了棺材中四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走近棺材,付明清聚精会神的查看着尸体,生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可看来看去,除了尸体致死伤之外她什么也没发现,直到出神踱步不小心绊到贺书堇的脚差点摔到在棺材里。
脸与尸体面部只有一线之隔时,一股极淡的菊花香突然嵌入鼻息,让付明清眼睛一亮。
猛然起身道:“大理寺会不会给尸体熏香祛除异味?”
“不会。”贺书堇斩钉截铁的回答,而后皱起了眉头,看着付明清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你过来。”付明清勾了勾手指。
贺书堇一脸怪异的走了过去。
付明清指了指尸体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菊花香?”
贺书堇闻言俯身凑近尸体使劲的吸了吸鼻子,嗅了嗅,而后看着付明清摇了摇头。
有些怀疑道:“你会不会闻错了?”
“不可能!”付明清果断回答道。
转身又闻了闻其他三具尸体,果然每具尸体上都有似有似无的菊花香。
而且,香味正在慢慢消散。
“味道很轻,每具尸体都有,我绝对不可能闻错。”
“你说的味道是什么味?”
“菊花香。”
“菊花?”贺书堇眉头紧锁,深深看了一眼付明清,又俯身闻了闻。
这一次,他闻到了。
不过,他闻到的不止一种味道。
还有一种香——檀香。
脸色凝重的看向付明清,贺书堇不知道该不该说。
檀香并不产自南朝,乃是域外的一种香料,此时昂贵稀有,只在皇上所用的龙涎香之下。
而整个南朝只有两人会用此香,一个便是当朝太子,另一个便是太后,皇后处也有。
太子和皇后的香乃是太后所赐。
皇后虽有,但并不常用。
太子则是酷爱此香。
莫非付家惨案与宫中之人有着密不可分的……
“闻到了吗?”
付明清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了贺书堇的思绪。
贺书堇抬眸正好对上了付明清满是期待的眼睛。
看着近在咫尺的俏脸,迎面而来的少女气息,贺书堇有些拘谨的后退几步,才道:“确实有一股淡淡的菊花香,不过……”。
说到这里,贺书堇话音一顿,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付明清,付明清最是受不了这种了。
一把拉住了贺书堇焦急询问道:“不过什么?”
看着眼前焦急万分的付明清,贺书堇看了看地牢里开始凝聚的白烟道:“时间来不及了,出去再说!”
话音刚落,插在孔洞中的佩剑便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慢慢的往外掉。
情况紧急,付明清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疑问和贺书堇出了地牢。
思绪到此,付明清看向了贺书堇,脑海中想起了另外一桩事。
那夜。
贺书堇将南皇同宋后的往事娓娓道来。
当今皇上,是先帝的第五子,虽是皇子但却过得十分艰辛。
皇上是先帝在行宫避暑酒醉后宠幸的乐妓所生,因其生母生了一副好相貌又弹得一手好琴,深得先帝宠幸,但因出生低贱最高也只得了个小小的妃位,容妃。
一年里除了每月十五先帝按例留宿皇后宫中之外,有大半日子都是留宿在容妃宫中,爱屋及乌,皇上自然也成了先帝最疼爱的儿子,本来一切都好好的。
但是……
说到这里,贺书堇停住了话语,先是看了看一旁伺候的沫儿和湘月又看了看付明清。
付明清会意,摆了摆手道:“这里不用伺候,出去候着吧,仔细别让人进来。”
“是,小姐。”两人应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屋内没了其他人,贺书堇这才又说了起来。
道:“在皇上十岁那年,容妃被发现与人私通,以秽乱宫闱的罪名褫夺封号贬为庶人,赐以鸠酒。”
而后皇上的地位也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变,成了先帝最讨厌的儿子,处处受人欺凌。
老国公爷和宋将军在当时是先帝最为器重的,手握重兵,宋家的人无一不得重用,老国公爷更是掌握了十万大军。
又是两朝重臣,在当时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上十三岁那年,先帝病重,各位皇子开始明里暗里的收兵买马,拉拢各方朝臣,手握重兵的老国公和得先帝重用的宋志远自然而然的也成了皇子们最炙手可热的拉拢对象。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拉拢了宋家就能成功登上帝位。
而在当时宋后正值年华,所有人的目光自然也就放在了这位宋家唯一的女儿身上。
宋后也就是在那时遇到皇上。
宋后备受老国公和宋将军以及宋家所有人还有宋家门生的疼爱,无疑成为了皇子们最好拉拢宋家的对象。
宋后喜欢听曲,最爱的便是《牡丹亭》。
闻言,付明清蹙眉打断了贺书堇的话,若有所思道:“杜丽娘和柳梦梅生死离合的爱情故事,自古都说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身在将门官宦之中的宋后,父兄受皇家恩惠,又被封了郡主,说不定哪一日就会成为皇权下的牺牲品。”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宋后的内心一定无比渴望能找到一个心意相通的夫君。”
“不错。”贺书堇点头。
继续道:“听闻以前在国公府伺候宋后的丫鬟说,宋后誓死也不愿成为皇权下的傀儡。”
“后来呢?”付明清问道。
贺书堇继续道:“皇子们知晓宋后喜欢一人前去听曲,日日便去包场,妄想得其欢心,以身相许,这件事在当时也是极为轰动,不过当时并没有人成功。”
闻言,付明清疑惑:“既然并没有人成功,那皇上同宋后又是如何……”
“这就是皇上的高明之处了。”贺书堇打断了付明清的话继续道。
所有人都是包场,除了皇上,听说皇上每每穿的低调来坐在宋后身旁同宋后一起听曲,然后远远跟在宋后身后送宋后回府。
初时宋后确实讨厌皇上,可久而久之,宋后便慢慢的同皇上也说上了话。
一来二去。
皇上邀宋后听曲,游船,赏花,说话时也从不抬架子。
慢慢的宋后也就喜欢上了皇上,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皇上表明心迹,宋后也就答应了……
“如此拙劣的手段,宋后竟然也信?”付明清惊异。
贺书堇笑而不答,继续道。
从那日之后,皇上日日陪宋后听曲,两人戏园幽会,游船谈情。
先帝病得不能言语的时候,皇上便开始了游说。
说起时局的危险,他的艰难。
听宋家伺候宋后的那名丫鬟说。
当时皇上说,宋家手握重兵总不可能一直保持中立,因为陛下再圣明也是将死之人时日无多,新帝容不下这样的人。
宋家定是必须要选一个。
还问宋后,既然如此为何哪个人不能是他?
宋后自然聪慧,也知道皇上说的是实话,当时便告诉皇上,让他去求老国公爷。
听闻,皇上同老国公爷说了许多话,还同国公爷下跪保证,他日登帝,宋后为皇后,永不为难于宋后,辜负于宋后。
国公爷自然不信。
但宋后百般祈求,又因时局如此国公爷最后自然是答应了。
后来,元宵佳节,皇上造反,杀了所有曾经欺辱他的皇兄皇帝公主们,以及先帝和皇后,一夜之间血流成河,老国公爷也在那一夜失去了一条手臂。
杀戮一直持续到天边翻起鱼肚白,当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太监宫女的早已清洗了皇宫,皇上登基。
那一年宋后刚十四岁,登基的第二年宋后刚过及笄便进了宫,为皇后。
“如此皇上也是疼爱宋后的。”
“不。”贺书堇摇头:“事情远不如此,皇上登基的第二年,那些助皇上的登帝的家族便慢慢的消失了,各种各样的罪名。”
“就连宋家也遭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刺杀,每每都差点死去,皇上和皇后的关系也越来越冷淡。”
“虽然所有人都怀疑是前事逆贼,但天下已成,帝位已固,一切大家心中自然是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