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淑云的娘家江家也在乡下,属于另一个镇了,她有两个兄弟,一个进了城在城里定居,一个是招赘出去的,现在都不在老家,如此江岑回娘家才能这么自由,还能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也没嫂子弟妹来说闲话。
但外人总会念叨几句,加上这里离曹家所在的镇也不远,经常有很多人也会去那边镇上赶集,加上乡下十里八村儿的亲戚朋友多得很,从江岑回到江家,陆陆续续有关曹家的事情就跟着传了过来。
她妈一个没事儿养点鸡鸭种点小菜闲了就跟村里大娘大妈吹牛打屁的老太太,听了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或是八卦或是关心或是不怀好意的消息传送之后,回家看闺女还悠哉哉搁家里玩儿手机刷视频,就气不打一处来。
“淑云啊,你咋还在这儿呢?你家里都闹成那样儿了,你这个当妈的做婆婆的还躲在外面,你这像什么话?你晓不晓得别个都戳我们脊梁骨了,你说你年轻时候都没这么大气性,现在孙子孙女儿都有了,你闹这些到底在闹啥子嘛?”
自打江岑回家,她念叨这些话都快把嘴皮子磨平了,口水都说干了,就差急出满嘴燎泡了。
其实江岑反思一下,也觉得自己这样蛮不孝的,毕竟眼前的老娘都已经奔八十的人了,还要为自己操心。
她可真是大龄不孝女了。
不过很可惜,她还得不孝下去:“又咋了嘛?我都不在家了,他们又闹出啥子了嘛?算了算了,你别跟我说了,我懒得管他们的。”
“你不管哪个管?”江母气得一拍桌子,她已经七十七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干活作息规律,眼不花耳不聋也不驼背,出去赶集走路都虎虎生风,这时候拍起桌子也是超有气势,挺能吓唬人的。
可以说,原主的爽利劲儿大半也是从母亲那儿来的,言传身教嘛。
她直接对原主下命令:“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去,你看看你家,都成了笑话了都!老大赌钱没人管,老二直接躲到媳妇娘家去,你家老大媳妇带孩子就带的孩子一天天嗷嗷哭,一天到晚那家里就不消停,咱这儿都知道了,这脸皮到底还要不要了?”
“知道就知道呗!又不是我丢脸。”江岑丝毫不以为意。
“还不是你丢脸!我问你,那不是你家吗?”江母更气了,“你说说你现在到底咋想的?你这阵啥都不管了?你自己都当奶奶的人了,一大把年纪了,你能不能懂点事儿啊?”
“就是当奶奶了我才该放手就得放手。”江岑看老太太真气得不行了,也收敛了脸色解释,“妈,我那两个儿子都长大了,也都成家了,个个都有自己的主意了,也不用我去管了,管多了就真全成了我的错了。就是孙子孙女,人家有亲妈,哪有说当妈的不管让奶奶管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管他们,妈你也别管我啦!我真的都心里有数。”
江母:“……”
“行,你说的都有道理。你心里有数,那我问你,你就算是不管儿孙了,那曹建新呢?那是你男人,你看看他现在一个人在家,人家说他衣服都是酸臭的,这家里没个女人哪里能行?你自己男人你都不管了?”
江岑直接翻了个白眼儿:“妈~感情你养女儿就是嫁去伺候男人的?”说了这话她就打住了,没办法,江母是老旧思想,骨子里仍旧是男尊女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那一套,就认为女人就得结婚,而且结婚后就该当牛做马伺候一家老少。她要争辩这些,江母能有一大箩筐话来教育她。
“算了吧,人有我没我都一个样,想我回去就是想我去做恶人呢!我没那么贱。”江岑立马转了口风,一脸的意兴阑珊。
江母更无奈了,直接坐到江岑身边:“淑云哪,你这到底是生的哪门子气啊?之前人也带着孩子孙子过来了,那你自己不回家去的,你说你,这都一大把年纪了还闹啥呢?儿子孙子都有了,还能有啥过不去的?这大半辈子都过了,黄土都埋到脖颈子来了,你说你还有啥不满足的?你闹来闹去的也就是给人看了笑话,不值当啊!”
“我就是心里不舒服。”其实原主不委屈吗?不难受吗?
这么多年,类似的事情不是只有眼前这点,做一个家的管家人,听起来好像很威风,别人一说,他们家女人管事儿,这男人耙耳朵,这女人真幸福。
可实际上,真是她管事儿吗?不过是男人没主意,男人立不起来,她想要过好日子就得自己立住了,就得自己去争去抢。然后呢,做对了就是你会管家,稍有差池就是你女人不行,女人不该拿主意。至于什么女人管钱,实际上也就是她看得见的才名义上是她管,就这还是都存曹建新名下的,只不过她拿着存折轻易不让乱动而已。可曹建新也未必什么都给她交账,很多她看不见的时候做的生意,钱都给曹建新自己揣兜里了,还说的就是攒了点烟钱。如此,至今原主都不清楚曹建新到底有多少私房钱。
最扯的就是说女人拿主意说家里全是她说了算,可实际上,但凡涉及到家里的大事小情,表面上是她处处拿主意说了算,可实际上都是两人私下里商量过的,但凡曹建新不同意的,那原主根本提都不会提出来。
说是她管家,可这么从头到尾的看下来,江岑也只替她感到悲哀,这哪里算什么管家,根本就是个傀儡,被推出去打头阵的可怜人。
原主应该也是清楚的,只不过就像江母一样,觉得女人嘛,不就这样的命嘛!相比于那些唯唯诺诺干了一切却什么好都落不着的女人,她这已经算是很幸运了,至少大家都知道这个家有她的努力在,知道她是有功劳有苦劳的,这就够了。
可到底还是委屈的。
只是生活太残酷了,对很多人而言,委屈是太矫情的事,只有继续往前走。因为除了这样,他们也看不到找不到别的更好的路。
就像原主,哪怕是她一力主张,开起了店铺,后来自己也学了竹编这门手艺还不断进步做得更好,甚至后来自己不做,开始从别人那里进货再转手倒卖,这些都是她的主意,可在别人眼中,这一切家业能挣出来还是因为曹家有这门手艺才成的,最大的功劳还在曹家。而她努力奋斗了这么久,也不过就这乡镇上的两家竹编店,而且现在还不断走下坡路,她还能做什么呢?她又有别的什么选择呢?
于是只能忍着只能继续,毕竟她的生活对那些生活在农村还在土里刨食的人来说,已经好太多了。
“什么不舒服?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江母就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在她看来就一点都不爽利,“就是日子过太好了,儿子都成家了,你就有闲工夫想东想西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再有多少不满足,你回家关起门教训儿子,你闹着回娘家,还一住就这么久,你这简直是不做人了你!”
“妈,你们要这么嫌弃,那我走了。”
江岑也挺烦原主的唠叨的,毕竟三观不合,她又还得压着自己的脾气,维持自己的人设,忍得也蛮辛苦的。
好在这本来就只是一个过渡的,她也没想在江家一直住下去,干脆也借题发挥,起身就收拾行李去了。
“你你你!你这是要干啥啊?你走,你走哪儿去?”江母直觉不是自己期望的那样。
果然,江岑回答的硬邦邦:“哪儿都可以去,大不了进城打工去。”
“打什么工?你一把年纪了还打什么工?”江母想拦她又拦不住,急得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拍地骂了几句,忽然间不知道想到什么,猛地就扶门站了起来,“你你你,江淑云,你跟我说实话,你可别是想跟建新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