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冲了澡，换了干净衣服，打发了小张，秦昭躺在床上，一幕幕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手机依然关机。
其实也不完全算是昨天晚上的事，他回到天泽湾的时候，时间早过了零点。
墙上的石英钟咔哒咔哒昼夜不停，在整点处报时。
秦昭瞟了一眼，微微怔住，七点整，原来他已经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合眼了吗?
好困，可是睡不着。
其实他完全可以理解宗锐离职。
他和星动娱乐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李总早就看不惯他，前段时间他又得罪了温副总，成天煦爆出来医院的事，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宗锐是星动娱乐的顶级经纪人，自然不可能继续跟着他干。
他也可以理解小刘的离职。
小刘原本就是在他开工作室单飞后被他的超高人气和优厚待遇吸引过来的，现下他人气下跌，事业遇挫，小刘跳槽另谋高就也无不可。
宗锐如果要走，那么跟着宗锐一起来的星动娱乐的员工肯定也要走。
小刘会走，那其他和小刘一样被他的流量和待遇吸引来的员工，又能留下几个呢?
恍惚中秦昭发现，这次之后，他的身边又恢复了从前的空荡荡，他又会是孤零零一个人。
他理解他们，可还是不可自抑地有一点感伤。
那么林盼呢?
秦昭原本清晰的思绪横生枝节，纷繁交错，大脑一片混沌，仿佛一下子丧失了思考能力。
平时睡来柔软的床铺此时此刻坚硬无比，哪哪都挌人，丝滑的被褥泛着冷意，潮气透过肌肤毛孔直往身体里钻。
脑海里突然跳出个小人，娃娃脸，卧蚕眼，像缩小版的林盼，却没有林盼灿烂明媚的笑颜，皱着眉凶着脸，龇牙咧嘴，费力拨开重重迷雾与混沌，逼他认清现实。
“你是真的不理解我呢?还是不愿意理解我呢?”
小人双手叉腰，凶巴巴地质问他。
秦昭默然。
是了，他怎么会不理解林盼呢，他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罢了。
林盼喜欢沈泽宇呀，现在他又出了事，不正好辞职投入沈泽宇的怀抱。
他关机有什么用，谁也不见有什么用，林盼该辞职还是会辞职，该离开他还是会离开他，一切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明白就好。”
脑海里的小人又开口了，同时志得意满地点点头，展出一个胜利般的笑，似是欣赏秦昭有这个觉悟。
秦昭悲哀地发现，因为这个小人长着一张林盼的脸，他竟然连对她生气都做不到。
思绪复又陷入混沌，小人的音容笑貌渐渐隐去，秦昭朦胧中又回到了以前，昨天以前，真正的林盼在他耳边一声声喊：昭哥、昭哥。
很多人都会喊他“昭哥”，熟的，不熟的，交付真心的，假意逢迎的，他们都这样喊。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这个称呼，然而每次林盼这样喊他时，心脏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悸动，让他相信心跳加速这种感觉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女孩吐字很清晰，声音清而润，尾音会微微上扬，每一声都透着蓬勃朝气与温润暖意。
有时也会带着急切，这时候尾音会扬的更高，声音也更脆，就像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
秦昭一怔，一下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他真真切切听到林盼在喊他“昭哥”，不是想象，不是做梦。
像是回应他一般，林盼的声音又响起，带着急切，边喊边敲门，“昭哥，昭哥！”
秦昭大脑瞬间当机，林盼怎么来了?
他不是说了要辞职直接走吗?难道小张没通知到位?
“昭哥，你在里边吗?我有事和你说。”
外边的林盼停止了敲门，但声音仍很急切。
秦昭起身，走到门后，就要握住门把手时又缩回了手，如果和林盼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分别，那他宁可不见。
就当，就当为自己保存最后一点体面。
秦昭听到自己冷冷地说：“如果要辞职，直接走就好，我不需要你的告别。”
门外的林盼静了静，秦昭以为自己会听到离开的脚步声，然而并没有，林盼的声音和梦里一样，和从前一样，温暖而热切。
她说：“昭哥，你开门，我不辞职。”
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悸动，身体比大脑先行一步，秦昭打开了门。
门外是女孩略有些苍白的小脸，嘴唇也干涩失了血色，一双圆圆的杏仁眼却格外明亮，蕴含着让人安定的力量。
四目相对，秦昭听见林盼接着说，“昭哥，我不辞职，我一直在。”
秦昭脸颊发烫，不好意思地错开了视线，把林盼让进了门。
两人都没有提各自手机里躺着的那几个未接来电，林盼单刀直入，直切正题，“昭哥，你看热搜了吗?”
“我之前在医院和成天煦打了一架，他是把监控录像发网上了吧?”
秦昭并不很在乎，他又不是第一次被黑了，这次只不过骂他的人更多一些罢了。
“对，”林盼点点头，神情严肃，“网友现在骂得很厉害，这件事要是闹大，对你以后的事业影响会很严重，所以必须尽快解决。”
所有人都想着摆脱他这个麻烦，只有林盼想着解决问题，秦昭形容不出来自己此刻是什么感觉，只听见林盼接着问道：
“昭哥，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成天煦打架?”
为什么打架?
秦昭眯了眯眼，回忆起那个冲动又莽撞的夜晚，他先给成天煦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成天煦的声音如同地狱恶鬼，充满恶意，“你觉得我们做了什么，我们就做了什么。”
即使后来证明成天煦只是打嘴炮，秦昭想起那个夜晚，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他……”秦昭看了林盼一眼，有点难以启齿。
林盼鼓励道：“昭哥你直接说就好，你说出来我才好拟公关方案。”
秦昭低垂着头，这会儿也为自己当初的冲动有点后悔，但事已发生，他敢做敢认，一咬牙，直接说了出来，“他说他对你做了那种事，做到进了医院，我气得发疯，才动了手。”
“什么?”林盼一惊，没想到原因会是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