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陈鸢也只能和盘托出,“不存在董三宝的尸体变成冯福,从一开始,这具出现在董三宝家里的中年男子尸体便是冯福。”
“是谁,是谁干的?是董三宝杀了大侄子,还是大侄子替董三宝受死了?”
这次,二叔脑子一转,就想到了两个可能性。
虽然陈鸢偏向第一种猜测,毕竟凶手故意毁掉尸体容貌,还砍掉双手让她无法提取指纹确认身份。
但她谨记自己只是仵作,不是推官,在别的证词证据缺乏的情况下,她不应该对受害者家属说太多自己的推测。
“冯二叔,二婶,现在已经确认了尸体身份,县衙会尽快查到真凶,把真凶缉拿归案。”她还能说什么呢,虽然这句话看上去像在敷衍人,但她也只能这么说。
她无法承诺什么。
罗照和梁茁很快就反应过来,上前搀扶着老两口往外带,“你们回家等消息吧,你们看,现在整个县衙的衙役全都为这事儿在忙碌着,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没想到死在董家的竟是大侄子,他不是杀人犯,我们家才是苦主,老头子,这下子你可以哭了,回到村里,你可劲儿的哭,让这两天往我们家扔石头扔烂菜叶的人看看,他们冤枉人了!”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我宁愿这尸体不是他,我宁愿他只是躲外面躲风头……呜呜……”
“老人家,节哀顺变……”
冯二叔离开后,陈鸢也没多余时间悲春伤秋,和刘晏淳紧锣密鼓的回到了县衙,把查到的情况汇报给了葛县尉。
这是县里大案要案,葛县尉很快又派人找来知县、县丞、主簿、秦典吏等人议事。
陈鸢和刘晏淳把确认尸体的过程又说了一遍。
“原本羊贩子是嫌疑人,现在他变成了受害人,事情变得越发复杂了,整个调查方向都得变,得亏了陈仵作这一通努力呢。”魏县丞靠在椅子上,语气要阴不阳。
羊贩子若是一直找不到,到时候把罪硬摁在冯福身上,定个畏罪潜逃也能对上头有个交代。
现在……案件更离奇了,州府恐怕更加关注,指不定还会派人下来监督,到时候就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事情了。
“这事儿的确多亏陈仵作细心又机敏,破案方向一旦错了,我们追着一个死人去抓,衙役们再辛苦都是白费力气,如此调整调查方向,衙役们说不定还能更快抓到凶手。”葛县尉不是故意和魏县丞唱反调,他主管验尸刑狱,手里案子出的纰漏越少于他越有利。
“嗯~”魏县丞轻哼一声,看向立于议事厅下手的陈鸢,“你验明了死者身份,准备提供给我们什么调查方向呢?”
低垂着眼的陈鸢掀开眼帘看了眼挑刺儿的魏县丞,她是仵作,可不是推官,他故意问她,可不是为难她么?
“怎么,陈仵作在提出新问题时,没有想过解决的办法么?不会什么都想上官们替你擦屁股吧。”魏县丞勾着嘴角,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观其他几位官老爷,除了事关自己的葛县尉,他们态度竟是与魏县丞差不多,都觉得她多此一举了。
“我是有所猜想,但我并非推官,也不知这个猜测是否合理。”
此事事关重大,不想惹麻烦的管知县躲在人后不愿开口,魏县丞十分积极,“有猜测就说来看看,是否合理自有我们定夺。”
这句话,陈鸢听懂了。
若她的猜测帮助破了案,功劳是官老爷们的。
若她的猜测失误了,责任就是她的,到时候魏县丞就能顺利的除掉她。
而其余几位大人,也不会保她,因为这个灭门案实在太骇人听闻了,功劳大家都想要,却又害怕背黑锅,而她恰好冒了头,这一堆官场狐狸就默认由她来背锅。
其实这种事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但离她这个单纯技术工种的人来说很远。
陈鸢心中不适,重重的咬了一下唇。
自我安慰,她是仵作,拿了功劳也升不了官,她也不是官迷,破了案至少州府有奖赏,破案是她的职责,不要多想,做好自己的本职。
很快就做好心理建设,陈鸢冷静分析道,“冯福的尸体出现在董三宝家,而董三宝不见人影,有两种可能性。
一,董三宝在外做卖货郎,或是赚了银子惹人眼红,或是惹了仇家,被人买凶灭门。恰好冯福上门收羊,凶手认不得董三宝,错把冯福当作董三宝杀了,出于买家特殊要求,凶手破坏尸体。董三宝见家里发生命案,害怕凶手发现杀错人会继续追杀他,就躲了起来。
二,凶手或许就是董三宝。”
听第一条时还安安静静的魏县丞,此刻咦了一声打断了陈鸢的猜测,“荒唐,第二条就太离谱了,董三宝和父母关系和睦,与妻子周氏也感情甚笃,周氏替他生下期盼已久的两个孩子,为了孩子他奋发向上努力赚钱,他怎么可能突然发狂灭自己满门?”
说道此处,魏县丞已经不想继续听下去了,“陈仵作,怪我对你太期待,你让我失望了,怪不得自古不让女子为官,女人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蔑视的瞥了陈鸢一眼,“我都能猜到你在胡猜什么,你肯定觉得董三宝怀疑周氏偷男人,而那个男人是冯福,所以董三宝愤而杀人,因被家人看到又杀红了眼,就干脆把全家都杀了,把他期盼多年才来的儿子都杀了!”
魏县丞语气诙谐,说得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几位大人也跟着他轻笑起来。
魏典史笑得暧昧不明,附和道,“也能理解,我夫人也总疑神疑鬼,老觉得我养了外室,明明一点证据证人也无,不晓得她是怎么联想到这些的。”
一直不务正业的黄推官,此刻却善言了,“女人嘛,遇事少,什么事都往感情上去联想。”
魏典史啧啧两声,“除了男人女人那点事,她们还知道什么?”
李贴司一脸的不赞同,“各位大人也不能这么说。”
小小一个贴司敢质疑上官们,一时间换来众人异样的打量目光。
“陈仵作和其他妇人也有差别,至少她验尸还是有两手的,不过这也不惊奇,女人嘛,缝缝补补的活儿本就拿手。”说到最后,李贴司和几人笑到了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