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啊!我托句大,当你是个晚辈。”姜文远琢磨着怎么开口。
“我家姑娘的性子,确实不是个会拖泥带水的,有一说一,不懂得委婉,你莫要生她的气。”
赵东篱苦笑,确实是太直接了,半点余地都不留,拒绝得那叫一个嘎嘣脆,真桑心啊。生气?有什么可生气的?是自己一厢情愿了,与人无怨。
而且,他怎么舍得怪她。
“学生只是不知,是哪里不够好,令媛看不上我。”他蔫蔫地道。天之骄子,还真没习惯被拒绝。
“并不是你不够好,恰恰相反,是你太好了。”姜文远捻了捻胡子,将自家闺女的想法明明白白说出来:“我家这姑娘,被我跟她娘惯坏了,最是个惫懒性子。”
“姜家人口简单,少有妻妾相争之事,父母子女之间相处也更随意。”
“自从她十岁上,我们开始暗暗物色结亲人选时,她便说过,只愿选个家世相当,公婆慈和,规矩不那么繁杂的人家。”
“最最重要的,是她看惯了我与拙荆相处,便觉天下夫妻都应这般,竟生出了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
“女子善妒在婆家看来,是七出的大罪过,可每一个有女儿的人家,都希望女儿出嫁之后能过得幸福美满。”
“别看她惫懒是惫懒,可原则性的问题,从来不会让一步。她可以学规矩,在规矩允许的范围内让自己过得舒服才是目的。”
“像她这样的女子,便是七老八十时被辜负,恐也会是吴老夫人的翻版。”
“因此齐大非偶,我们还是想给她选个能让她自由自在些的人家,便是低些也无妨。只要她开心快乐。”
清流之家,结亲能有门助力最好,若实在没有,也不强求。
“国公府邸,只要放出风去想要为嫡幼子娶妻,人怕不是能排到西城根下,赵公子很不必为着小女伤神。”姜文远言尽于此,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对方端茶送客,赵东篱只能先行离开,他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说。
他的父亲有好几房妾侍,他也曾看到过母亲伤感垂泪,后院女子争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他的大哥亦有妾侍,但大嫂却浑不在意,几个妾也被她管得服服帖帖。
但凡家中有余粮的,都要纳几个,姜大人这样的才是少数,为何姜姑娘会容不下?
赵东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此善妒的女子以后真的嫁得出去吗?更何况便是他现下答应了,以后真纳一个回来,她又当如何?
根本是无法把控的事,何必如此执着呢?
他有些不理解。
等到东方露出鱼肚白,赵东篱立即醒了,他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梦中是他与姜久盈几十年后的模样,两人眉眼间尽是恨意,对对方的恨意,在他身边,还有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他打了个冷颤。突然明白过来,夫妻之间,貌合神离,相敬如冰,过成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真的挺没意思的。
他是真心实意想妻娶生子,好好过日子的。
家像个家的前提,大概就是姜文远这样,与妻子一直鹣鲽情深吧,而不是像他父母似的,彼此不闻不问好多年,夫妻之间,没有半丝情份。
他可以护着她,不叫父母欺负她,可妾不过是个玩意,按理来说,影响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才对,谁家的大娘子也不会浪费时间在与妾争风吃醋上,没得掉价。
姜久盈还真是不走寻常路,自己愿意一辈子守着她一个吗?
额,无法回答。
算了,算了。不适合,莫强求。
赵东篱开始躲姜久盈,其实也没什么好躲的,对方几乎不出船舱,只要他不主动去找,根本碰不上。
只有姜承辅还没心没肺,总找赵东篱喝酒饮茶,聊天打屁。
终于,第三天下午,船靠了岸。
赵东笞骑在他的高头大马上,便如鹤立鸡群一般出众,通州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很难不第一眼注意到。
赵东篱一颗心暖暖的,还得是亲大哥,从京城过来,也有三十里路呢,居然亲自过来接自己了。
船的行程不定,路上风浪大了,船多拥堵了,早一日晚几天都很正常。
他们就晚了三日才到,大哥能接到他,看样子已经守在码头好几日了吧。
“大哥!”赵东篱兄弟爱爆棚,抛却了世家公子的风度,一路小跑到赵东笞跟前,抬起头,孺慕地望着大哥:“等久了吧?可累?”
赵东笞看到小弟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每日骑在马背上等人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今儿终于把人盼到了。
他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看到姜文远下了船,立刻跳下马,一溜小跑迎人去了,要不是穿了官服,帽子容易掉,他还能跑得更快些。
“姜大人!你可算是到了!快快,上马车。”赵东笞早有准备,两辆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赵世子,您怎么来了?有劳了。”赵家人莫不是会错了意?以为姜家答应了婚事,马上要结亲家,才这么热情?
那也用不到世子爷亲自出马啊,派个管事来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于大人叫我来接你,有个案子,需得与大人参详参详。”赵东笞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能搭把手的人盼回来了。
平王世子这次连他的面子都不想给,他只能另辟蹊径,从世子妃入手了。
平王娶的世子妃,出身毛家,姜家拐着弯能说上话。平王世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被这世子妃说的话还能听进去一二,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赵东篱眼睁睁地看着大哥接了姜家人,骑着马离开,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甚至连匹马都没给他留,他忍不住风中凌乱。
大哥,您到底是来接谁的?我的马还在路上被人往回运,没到呢,您这是让我凭着两条腿,走到通县县城里,再租个马车回来吗?
哭~~
姜久盈终于松了口气,小公子没跟着一起,实在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