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久盈与赵东笞谁都没注意到赵东篱的异常,第一次正式会面交谈,并无陌生之感。
一盏浓茶下肚,将瞌睡虫赶跑,她勉强恢复了清明,脑子也从宕机状态重新运转起来。
“不知员外郎夤夜前来,寻小女子所谓何事?”到底对方身份高贵,姜久盈不敢怠慢,行了个很端正的礼。
“姑娘请起。不请自来,是赵某的不是,还请姜姑娘莫怪罪。”赵东笞客气地请姜久盈落坐,又将被炭火煨着的饭菜摆上,示意她自便。
赵东篱眼睛喷火,这些饭菜都是我买来的啊喂,大哥你好歹也提一提我的名讳!
要是非墨能听到赵东篱的心声,大概会很不合时宜地吐槽:明明是他买的。
为二哥担惊受怕了一天,又跟董老六斗智斗勇,熬到后半夜,姜久盈还真的饿了。本还感觉不算强烈,此时闻到饭菜香,五脏庙便有些憋不住地叫嚣起来。
“咕噜噜~”泥马!她可是名门淑女!淑女当着外男的面肚子空响可是很失礼的事!
她偷眼打量对面的两个男人,赵东笞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行云流水地自行夹菜吃饭,端得是君子气度。
后面那个小的就不行了,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整个人看起来怪怪的。
让姜“名门淑女”尴尬得差点用脚趾头扣出个三室一厅。
吃饭吃饭,反正只要我不表现出来尴尬,尴尬的都是别人。她很阿q地想。
嗯,这些饭菜味道还好,就是时间略长,被蒸气熏着了,有些像隔夜的剩菜,吃到三分饱,能顶一时饥饿,姜久盈就有些吃不下去了。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地被娇养了多年,到底还是嗓子眼细,一点不好吃的都不愿意为难自己。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挑几根菜叶子,赵东笞也看出这饭菜并不算合对面这位姜姑娘的胃口,匆匆又吃几口,也放下筷子。
到底是在官场混过几年的男人,平时给刑部几个老匹夫当牛做马,忙起来连饭都不可能按点吃,哪还能挑剔好不好吃。
饭菜撤下,换上新茶,赵东笞这才开口:“姜姑娘,赵某心里有些疑惑,不知可否与姑娘探讨一二。”
姜久盈这回真是惊了,啊?莫不是她困糊涂了,有些幻听?人家堂堂钦差啊,问她一个黄毛丫头?
“刚才东篱告诉我,姜姑娘只身见了董老六,不但另他回心转意,说出了令兄的下落,似乎还受了不小的触动,不知姑娘可还认为,接下来能从他口中探到更多?”
狐疑的目光终于落到赵东篱身上,自己跟董老六秘谈时,并无第三人在场,她出来后父亲就急着救二哥去了,自己未跟任何人说过细节,这货是怎么知道的?
赵东篱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大哥啊,你可真是我亲大哥,卖兄弟不余遗力,就差直接说我偷听了,给人家姑娘留下多不好的印象!
等姜久盈的目光落到自己身后的非墨身上,后者一张便秘脸,人家姑娘一副了然的神色,赵东篱真的希望地上有个洞,能让他钻进去……
姜久盈心道: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赵公子!
赵东篱哭了:我没有,我不想,我是个好人来着……
咳,有个能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仆从真好。不过与董老六的秘谈其实称不上多秘密,只催眠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被有心人利用,赵家兄弟知道就知道吧。
姜久盈摇了摇头:“我手里只有唯一的底牌,能让董老六敞开心扉这一次,已是极限。他确还有心愿未了,但这心愿,你我谁也无法帮他,能帮他的是他投靠的人,所以他绝不会泄露这个秘密。”
有求于人,还能把人卖了数钱?
“员外郎大人还是另寻他法吧,您此次来安庆,就是为了找这个人的吧?”
“是也不是。”赵东笞也笑了,他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不浪费口舌,因此也愿意多说些。
“不知姜姑娘对朝中局势可有了解?”
“一窍不通。”姜久盈对长于权谋的人不感兴趣,她是个聪明人,但是天生没有这敏感的政治细胞,跟从小浸淫权术长大的赵东笞是两个世界的人。
为了一己私利,斗来斗去,草菅人命,翻云覆雨,整得朝堂乃至国家乌烟瘴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读书人的气节呢?都喂狗了吗?
“当今要的是平衡,一家独大,他的位置不稳,所以罗大人的势力,必是要被打击的。”
“如今的变数,皆系于董老六一人,虽然整体发展都如预期,但我这个人吧,特别不喜欢意外。以姜姑娘的看法,董老六到底是谁的人?”
“我说自己对政事一窍不通,并不是谦虚,确实不通。但我相信万事万物自有章法。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董老六所作所为,皆为给自己女儿鸣不平,他不开口,咱们直接查他困难,但是以薛家的行事风格,想做得滴水不露还欠点火候。查到了薛家当初走的谁的路子,保了薛铭一条狗命,自然也就大概能猜出来董老六投靠了谁。”
赵东笞不了解董老六与薛家的爱恨情仇,自然想不了那么远,此时听姜久盈一言,只觉眼前一亮,打开了扇新大门!
要不是现在夜色深沉,他都想直接派人去查查。
买命钱自然不会低,如此大宗银两交易,薛家傻了才会直接抬现银去,肯定会用银票,而但凡银票,来源去向都有迹可查。
能左右递上去的案子判决结果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只要查出来,相信以刑部几个老狐狸的本事,自然也就知道是谁的人了。
董老六一定会投向另一派,赵东笞很兴奋,终于要到水落石出的时刻,他这一次出来,办差也算顺利,回去怎么也能得两句夸赞。
赵东笞的眼睛亮了,赵东篱则暗了暗,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欢快,偏他听也听不懂,想插话都插不上,只能在一旁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