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人但说无妨,我年轻,经验不足,见识短浅,还得仰仗大人多多支持。”赵东笞的态度放得很低,没有因为自己是京城派来的,就趾高气昂。
姜文远对此很受用,觉得人家定国公府的家教真不错,不但定国公世子谦虚懂礼,那位小公子也是个知进退的热心肠。
为官多年,他也算在地方上说一不二的人物,虽有时必须多思多想,不能任性妄为,但让他被个小屁孩指挥着东奔西跑,就因为对方是刑部委派,他心里多多少少都会不舒服。
心甘情愿地干活和被逼无奈的干活,那绝对是不一样的。
好在双方如此客客气气,是个愉快的开始。
于是姜文远也不再隐瞒,有一说一,将之前钱家蒸饼铺的事一五一十道来,顺便还提了提济善堂孩子和帮佣替换频繁一事。
“不瞒员外郎,各州府的济善堂条件都很有限,平时并不起眼,自然关注度少,但之前这么多年,都未发生过类似事件,老有所养、幼有所倚至少是做到了的。”姜文远替好友开脱一二,不想给赵东笞留下安庆府同知尸位素餐,不干正事的印象。
赵东笞闻弦知雅意,当即表态:“大周开国百余年,一向还算太平,百姓得以安居。谁承想偏有人穷凶极恶,视人命如草芥,将活生生的人随意买卖,竟连孤儿都不放过!”
“严刑厉法都不足以震慑他们,区区一个小小的济善堂,又如何能够反抗?”赵东笞是生在富贵窝里的,并未见识过此等人间疾苦,竟真的有人为了钱,把活人杀害生殉。
真是让他开了眼了!果然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谁知道活动着的是人是鬼!
“之前我们也怀疑过济善堂有些不妥当,已经让管事陆亮将账册和花名册上交了。那些失踪的孩童,总要找到下落才是。也许是我们冤枉了人家也不一定,毕竟孩童一直还算抢手。”
太平盛世,娶妻贵,童养媳一直都有市场。
陆亮的账册做得滴水不露,姜文远已经将其交回给潘同知,让他寻个老账房先生再瞅瞅,看能不能找到破绽。
至于花名册上被标注领养的七八个孩童的下落,姜文远最近杂事颇多,很有些繁忙,还未来得及寻访。
赵东笞当即表示愿与他同去,自己带的这些个仆从,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好手,安全方面没有问题。
未来国公府的继承人,是断不能出意外的,因此他身边的人手很充足。
花名册上所载领养人地址都分布在安庆府各个州县,离得都不算近,今儿天色已晚,不宜出行,两人约定明天一大早,在府衙汇合,直接出城,便各自归家了。
姜文远原是有心尽一尽地主之谊,做个东宴请赵东笞,被赵东笞以刚刚奔波至此,很是疲惫为由婉拒,也未再纠缠。
赵东篱备好了酒菜,伸长脖子等着大哥归来。赵东笞一踏进小院,就闻到了饭菜香,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自家小弟也许在别的地方一无是处,但对他这个兄长却是真正尊敬爱戴,兄友弟恭,十分相宜。
比起家里那些糟心的庶弟,这个嫡亲弟弟真是太好了,也不枉自己打小就疼他!
兄弟俩对酒当歌,一叙别情,聊得十分投机,都喝得有几分醉意。
“你自小没离开过京城,在这里一切可好?”赵东笞醉眼微抬,扫了眼小小的院落。虽收拾得很干净整洁,也抵不住一眼能望到底的狭小,到底是委屈了。
他的眸子暗了暗,自家小弟,只有他自己能欺负,旁的人薄待了,他第一个不答应,哪怕是亲爹都不行。
如果不是自家老爹糊涂,怎么可能会让嫡亲的儿子流落在外不敢归家,虽他这个做哥哥的不忍心,但现在定国公府并不是他的一言堂,力量还不够强,让小弟躲出来是无奈之下的最好选择。
哼,等武举过去,爹爹断了念想,他是定要腾出空来,查一查到底是哪个小人在背地里煽风点火,到时候,小弟受的罪,他一定千倍百倍讨回来!
翌日清晨,赵东笞本想安静地离开公干,不料平常最爱睡懒觉的小弟居然破天荒早早起身,一身劲装,看到他便凑上来笑道:“小弟我闲得无聊,便随大哥涨涨见识可好?”
呦呵,还真新鲜啊!这个弟弟对政事最是没兴趣,以往自己主动要带他接触他都不去,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许是自家哥哥怀疑加惊讶的目光太炽烈,赵东篱讪讪地摸摸鼻子,他能说他是觉得别人查案挺有意思吗?
当然了,让他劳心劳神他是不愿意的,第一视角旁观嘛,他乐在其中。
赵东笞自然不知道小弟的想法,还以为他终于长大,开了窍了,欢欢喜喜地带着他一道。
两拨人马在府衙汇合,废话不多说,马上开始今天的工作。
由远及近,他们的第一站,便选在了两日路程之外的徽州。
姜承辅今儿有约,潘言叫他去别苑饮酒。
在安庆府,他们这个小圈子就那么大,赵知府的孙子、潘同知的儿子、还有附近州县知州县令的儿子等等。
很多时候你真的没办法选择朋友,因为可选范围很少,幸亏潘言与姜承辅三观还算相合,很谈得来,经常小聚。
算算日子,他养伤加上童生试,两人已经有两月不曾见了,姜承辅便欣然赴约了。
潘言早早等在别苑,手里捏着酒杯,脸上阴晴不定,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烦躁。
今儿这约他是递了贴子出去,也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便后悔早些时间不该答应母亲。
问自己的好友心不心仪自己嫡亲妹妹的事,他如何做得出?
可若是不问,妹妹怎么办?她并无过错,却丢了亲事,就要承受非议,何其无辜。
罢了,罢了,妹妹到底更重要些,姜承辅是个单纯的,也许还未开情之一窍,他得想个办法,说服他才好。只要他答应下来,姜家必不会反对。
毕竟他们不是一向自诩对孩子非常宽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