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害人的铺子,封是必定要封的,包括店里的掌柜和伙计,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
但是要怎么封,以什么借口封,还得动点脑筋。傻乎乎直接跑去说这里边的馅料用的是人肉,那是纯傻。
姜文远刚才也是头脑发热,被姜久盈一提醒,立刻转过弯来了,他是办差办老了的,自然明白怎么做。
喧闹的东贵巷,连个招牌都没挂,只挑了只幡在外面的蒸饼铺此时依然人满为患,大排长龙的人很多都垂涎若渴地望着蒸笼冒出来的水汽,只等伙计的一声“蒸饼好了”。
东边急急奔来三五个官差,领着他们来的是个农人打扮的中年男人。
“官爷,就是这家黑店!我爹就是吃了他们家的蒸饼,就一命呜呼的,官爷,你得给我做主啊!”中年男人很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哭嚎,死了爹一般伤心。
哦,不对,人家是真的死了爹的。
人群立刻就炸锅了!
就问你吃的东西能吃死人,你怕不怕?尤其是此时坐在店里,手里还捏着半个、嘴里刚刚咽下去一口的!
“呸!”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众人一哄而散,都离得远远的观望。有那胆小的已经开始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了。
“几位官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您几位也看到了,小店这蒸饼一天能卖出百八十笼,可从来没听说过谁吃出毛病的。这位老哥,你家老爷子是不是本来就有病啊?”
一身短打、脖子上挂着条汗巾的掌柜钱来连忙过来打圆场。开店的,最忌讳的就是口碑被毁,做吃食的,最怕碰到这样的人命官司,那就是满身长嘴也说不清楚。
这家小店他开了很多年了,以前一直不温不火,做的东西谈不上好吃,只能算量大实惠,由坊间邻里照应着,将就过活,是改了配方才突然爆满起来的。
不知是不是人红是非多,店红麻烦多,这不,就有人上门来找麻烦了。
“是与不是,吾等说了不算,还是你们去跟大人分说吧。兄弟们,先封铺子,带人回去交差。”来的人中,有姜文远心腹,是知道其中缘由的,只要他们把店里的东西有问题,吃死了人的消息放出去,光明正大把人带回就行了,再多的事,不需要他们做。
钱来也没想到这些官差竟如此不好说话,一言不合便直接拿人,他于市井间混了大半辈子,除了交税,从来没有跟官差打交道的经验,急得团团转也没想出办法,只得心不甘情不愿被带走。
店里一共只有三人,钱来加上儿子钱进和他的侄儿钱运,人被带走,店被查封,无关人员遣散。
赵仵作鬼鬼祟祟地拿着吃饭家伙出现在蒸饼铺,趁街上行人不注意,一个闪身进去,再留条门缝透出只眼睛,对着姜久盈挤眉弄眼,搞得她极度无语。
拿着官府俸禄的正牌仵作,您老先生是来查案的,不是做贼啊!这行动作派也不怕被邻居当坏人抓了。
好在进店之后,赵仵作拿出了专业的态度,掏出工具,开始勘验现场发现的肉类到底是羊还是人。
这间店不大,全算下来也就二十来平,没有独立的厨房,所有食物就在门的左侧一角制作,灶台都还半新,屋顶也被蒸气熏得发白。
倒有几分明厨亮灶的意思,只要想想店伙计每天面不改色心不跳,在一众食客面前把从人身上切下的肉一点点剁成馅,姜久盈就忍不住泛恶心。
要不是自家爹爹能信得过的人不多,她是说什么也不愿意跟着赵仵作一起来的,影响食欲的好伐~
店里的肉用量极大,此时已近下午,剩的不多,赵仵作再三翻看,拿起一块略发白的长条肉,叹了一口气:“大腿肉,人的。”
设想变成现实,这现实却有点难以面对。
桔梗从蒸饼里边吃出来的那一截手指头,还存在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制作者不小心切掉自己的,掉进了馅里。
但是没有谁会不小心割下这么大块腿肉混进去。
现场剩余的肉类有十斤之多,赵仵作拎起来这块约两三斤,占的份量不多,剩下倒还真都是羊肉,只看起来不算新鲜,颜色暗沉,表面略微发黏。
看来他们很聪明,知道羊肉和人肉味道上有根本区别,没敢大规模搀假。
拿到证据,剩下的就是回去审清楚,这些人肉的来源到底是什么。
钱来还做着美梦,希望是苦主弄错了,他们家的东西虽有些不太新鲜,但是他下的料重,又兼有侄儿弄来的香料掩盖,肯定是吃不死人的。
他只担心这一次怕是要大出血,搞不好辛辛苦苦小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钱进和钱运则各怀鬼胎,彼此自进了大牢,连目光都不敢对接,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生怕他们最担心的事被曝光。
姜文远背着手在办公房里来回踱步,等人等得心焦。
姜久盈进来后,冲着他沉重地点了下头,姜文远冷哼一声:“随我去大牢!”
“钱来,你好大的狗胆!”通判气场全开,升斗小民噗通跪地:“大人,小的愿意赔钱,求大人宽大。”
“赔钱?本官问你,人命作价几何?你如何赔得起?”
“小的知道钱买不回命,可人已经死了,小的也真不知,那羊肉不新鲜也能吃死人,不知那苦主索价多少,小的尽力赔偿。”面对盛怒的通判大人,钱来一声辩解也不敢。
老实认罪,争取个好态度,说不定还能少赔点钱。
“你在跟本官装糊涂吗?”姜文远的脸更黑了,这个钱来还真能顺竿子爬啊。
“大人,小的诚心认错,诚心赔偿。”钱来不明白,除了这些,他还能做什么,为什么他态度这么好,通判大人还这么生气。
姜久盈一直关注着这三个人的反应,钱来的迷茫与害怕不似作伪,倒是另外两个堂兄弟很有意思。
他们在姜文远到来之后第一时间缩进阴影里,不吱声不露头,一点也不好奇钱来说些什么,就像他们早就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被抓进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