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张二还在琢磨刚才的话,可琢磨半响也不知是何意思,他问起了魏氏,“看他们说得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像是瞎诌,你说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魏氏嗯?一声,“我没注意听,说了啥?”
张二回忆半响,“哎哟忘了,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说了啥都不知道。”
魏氏眉头微微锁着,“那女娃说的我倒是听懂了,好像是我最近跟马相冲,让我注意些。”
“算了,肯定都是骗人的,那一家子都古怪得很,以后少跟他们打交道。”张二不耐烦道。
正说着,忽闻外头一阵嚷嚷声,张二奇怪,赶紧出院门一看,就看到挨家挨户都在提着篮子或背着背篓往胡同外跑。
张二拉住隔壁邻居问,“怎么了,这是闹什么事儿了?”
那邻居急得一甩手,“快点去买米糠,听说米糠都涨到四十铜币了,还得涨。”
张二一惊,“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涨这么多?”
隔壁邻居却没心情解释了,带着自家媳妇跑了。
张二见大家都在行动,也管不了那么多,赶紧回家唤上魏氏,夫妻二人带着口袋就往集市赶。
彼时,城内粮价上涨的消息几乎已经传遍了,本就拥挤的集市,等张二夫妻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了。
张二踮起脚尖往里面瞧,可还没瞧出个名堂,就听到人群忽然炸开,原来是米糠涨到五十铜币了。
张二脸色更加难看了,回头,见魏氏还在后头,忍不住吼,“快点,往里挤啊,早饭白吃了?都五十铜币了。”
魏氏也心惊肉跳,平时还能吃得起米糠,现在五十铜币,那往后岂不是连米糠都吃不起了,全家不得饿死。
她见丈夫正拼命往里面挤,也跟着丈夫一起挤。可此处已经是人山人海,魏氏觉得自己骨头都要被挤散架了,可依旧半点前进不得。
“那边那边,快,罗家又开了两间米铺。”
魏氏正挤得呼吸困难,忽然听到这么句,回头一瞧,就见后面的人都疯狂往对面街跑,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但显然比集市要好得多。
魏氏看了丈夫的头顶一眼,然后喊了句“我去对面街”,就朝着对面街跑去。
越来越多的人往对街跑,魏氏着急,加快了步伐,然而就在她刚跑至街道中央的时候,一声气急败坏的“闪开”和马鸣同时响起。
魏氏扭头一看,瞳孔乍然一缩,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从头凉到脚。一高头大马正迎面高速朝她冲过来。
因为惧怕和恐慌,使她大脑一片空白,同时也失去了行动能力,她僵硬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却响起前几刻听到的话:见着马就赶紧跑。
眼看马就要撞上来,魏氏尖叫一声,顷刻间往旁边一跑。她这一跑并未太及时,马背上的人因为拉扯缰绳而使马蹄高抬,却在这抬腿间,踢中了魏氏的肩膀。
可她这一跑,却又救了自己一命,否则那一马蹄可不就是踢在肩膀,而是踢在脑门,那必死无疑了。
人群中传出大片惊呼,闻声的张二转头一看,看到街上一匹马,又有一群人围着,他立马想到魏氏先前说的话,脸色一白,扔下手中的口袋就跑过去。
马路上被围得水泄不通,张二一边急喊“让一让”,一边推开周围的人。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就见魏氏跪坐在地上,抱着一条胳膊呻吟。
张二脸色阴沉,上前就一顿劈头盖脸:“你这婆娘你脑壳遭门夹了,这马这么大,这街这么宽,你咋走路的,你还偏让马撞上了,你走路咋不看着点,你赶着投胎去啊。”
魏氏疼得咬紧牙关,却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张二转头又对马上的人骂:“你给我滚下来,你撞到人了连句话都不说?”
马背上的人也惊出一身冷汗,此时方才跳下马,又委屈又生气,“她突然跑出来,这还怪我了。”
“这里是集市,这么多人,你纵马驰骋你还有理了?”张二气得脸色涨红,“你今天不把人给我送医馆去,你就别想走人。走,立马去医馆。”
骑马的人脸上着急,“我有急事,哪能跟你去医馆,我看她也没什么大碍,这样,我陪你三钱银子,你们自己去看大夫。”边说边从荷包里取了三串铜币。
张二恨恨地剜他一眼,拿了钱,然后扶着魏氏朝着最近的医馆去了。
魏氏疼得满头冷汗,不过看到沉甸甸的铜币,心里还是有些高兴,自嘲调侃,“这倒是撞对了。”
张二黑着脸沉默半响,终于还是忍不住继续抱怨:“你说你咋走路的,你就不能看着点儿路么,那街上车来马往的多危险,你长着一双眼睛用来干啥?睁眼瞎啊你。”
魏氏笑着,“哎呦我以后小心就是了。”
张二又恨恨地哼一声,“那马来了你不晓得跑啊,你那脚定在地上了不成。”
“我也不知道,当时吓懵了,脑子一片空白啥都不晓得了。不过幸好最后我想起那女娃的话,哎呦想想也是惊险,那女娃可真神了,她说我会被马踢死,我这...”魏氏打个寒颤,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来到医馆,柜台上的药童正在抓药,大夫正在与人搭脉,张二看了那病人脸色一眼,似没什么大碍,便上前道:“大夫,我媳妇被马踢了,胳膊肿了一大块,疼得要命,麻烦您给先看看。”
大夫瞅了魏氏一眼,淡淡一句“等着,还死不了”,然后又继续搭脉。
张二脸黑,嘀咕一句“什么人”,却不得不扶着魏氏在一旁坐下等着。
大夫那边也快,搭完脉写了一副药方就把病人交给药童去接待了,然后来到魏氏身边,手一摸其肩骨,“嗯,问题不大,接骨就好。”一边说一边抓住魏氏的肩膀和手臂,然后用力一扭。
“咔嚓”一声,魏氏疼得大叫,脸色一片惨白,吓得张二一个激灵坐起来,忍不住吼:“你这大夫,你这是治病还是要命。”
大夫又冷冷瞥他一眼,坐回去,抬笔写药方,然后又让药童去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