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里的账目都是茯苓负责,茯苓还未等梅剪雪发话,已然直直跪倒在地上。
“你……”梅剪雪气得说不出话,不曾想今日茯苓表现如此异常,竟是因为这个。
半晌,梅剪雪强自平息怒火,发问:“茯苓,你说来。”
“娘娘明鉴,确有此事。”茯苓供认不讳。
“你做事也是做老了的,这等事也不同我说清楚?”梅剪雪怒道,“你下去休息吧。”
茯苓便磕了两个头,径直出了坤极殿。
这边阿栗便俯首道:“奴才已将自己知道的情形都说了出来,不知娘娘刚才的话可作数?”
梅剪雪点头道:“自然作数,你们明日便收拾东西来未央宫,在外殿做事吧,回去只跟你们万公公说,是补地砖的时候得了我的赏识,不可言及今日之事。”
两个太监连声言谢,磕头拜别而去。
梅剪雪神思恍惚,桔梗忙上来扶,梅剪雪失落地问:“桔梗,你与此事有没有关联?”
桔梗忙道:“账簿上的事情都是茯苓姐姐做主。”她咬了一下嘴唇,还是说道:“只是此事茯苓姐姐必然有苦衷,娘娘还是回去听听她怎么说。”
多年来茯苓不可谓不尽心,梅剪雪点点头,携桔梗回到侧殿,茯苓已在此久候了,仍旧是跪着,身子挺得直直的。
“你起来。”梅剪雪拉住她的手,叹了一口气,“你坐下说,这话想必是长。”
茯苓将梅剪雪扶到美人榻上,又复跪下含泪道:“娘娘并未过问,奴婢也不敢上报,那位公公的话属实,只是奴婢也是现在才知道,庆公公为何而死。”
她凝神向梅剪雪道:“娘娘自来宠眷优渥,深受皇上爱护,衣食住行都是宫里头一等的,只不过娘娘并不知道,皇庄出产日渐零落,百年以来需要供养的皇族亲贵颇多,因此除却年底各省部上贡的两个月,其余时间的月例都不足用,钱物上都是如此。例如每月皇后有一百二十匹各级布料,这是开国以来的旧例,但其实到了如今,每月发放均是不足的,从前娘娘每月选料子时,总说精致的太少,其实这是庆公公想出来的法子,将一半好的布料,掺上一半差的布料,凑够一百二十匹之数,但差的娘娘定是不要的,这样便可留起来给其他的妃嫔。”
茯苓顿了一顿,又说:“加之娘娘黜落之时,内务府连带着将我们做奴才的例银都扣着,更加艰难。”
这样的事情,梅剪雪并不知道,天潢贵胄,衣食艰难,说出去谁也不信,何况她做皇后业已多年,也从未出现过衣食短缺的情形。
这时曾嬷嬷打发那两个太监走了,刚回到侧殿,只听茯苓又向曾嬷嬷道:“曾嬷嬷听他说起账簿一事,想必心中也有一个谱了。娘娘月例二百两银子,年底四百两,但只一细算,暖阁里的湖蓝如意金凤宝冠就是千金之数,是特意托了波斯游商带回来的;又有羊脂玉如意一柄,紫彩珍珠双股项链两串,透雕双喜翡翠坠一个,单这些东西不下万金;娘娘凤体宝贵,平日里山参、燕窝都不要太医院里头的,要外头珍宝阁的,这又是一笔开销;肉类只论新鲜,往往一只鹿只取其舌,一只番鸭只取掌心,这些多为临时采购,厨房并不曾备下——银子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单靠月例全然是不够的。只不过未央宫里的开销,梅府时常贴补着,所以吃穿用度仍旧跟从前一样,并未让娘娘察觉。”
曾嬷嬷点头道:“梅府里的确与宫里内务府的公公有交际,只老身不知是这位庆公公。”
“内外结交,是头等大忌,庆公公因此焚烧了账簿,宁愿自己担上毁灭证据的罪名,不让人看出梅府里跟未央宫串连,这是他的好意。”茯苓道。
梅剪雪呆呆道:“他却因此而死,因我而死……”
侧殿里寂然无声,梅剪雪想起上次自己被茯苓喝骂醒悟的情形,如今看来是自己醒得还不够,这桩桩件件,底下人不知已经左支右绌了多久,更有庆善林这样的人因此送掉了性命,梅剪雪甚至从未正眼瞧过他。
她看着茯苓,刚刚竟还对她有所疑心,于是找补道:“我也并不是要在外人跟前训斥你,只是一时情急。”
“娘娘!娘娘切勿多心,我们做奴婢的,岂有不受两句责骂的?”茯苓忙道。
梅剪雪木然望着虚空:“还有一件,我耿耿于怀,实在过意不去。我竟不知,这宫里宫外,这么多人将身家性命交付到我身上,我却让他们吃了亏,我……对他们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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