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乾元殿的屋檐忽然滴水,是雪化的声音。今年雪来得晚,又化得早些,气温好像比往年要格外的暖,不过据各处递上来的奏折,是风调雨顺的迹象之一。就如同这腊月,腊月以后只下了两场雪,又下得很适量,不至于让百姓遭了灾殃,这才是瑞雪兆丰年呢。
萧云澈也给自己休假,此时还在书房作画,徐蕊君原也想彻夜伴驾的,但终究是力不从心,半刻钟之前只说是要闭目养神,没多会儿就在软榻上盹熟了。
萧云澈毫不介意,他是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画一幅梅雪图的,算起来已经画了十二三年了,从前画得细腻柔婉,当皇帝的时间久了,连画风也转变过来,只见白纸空阔处如大雪漫天,数枝红梅怒然开放,很是威风凛凛。他想起第一年画这东西,剪剪还不高兴,说这是不能吃不能穿的玩意儿,还不如给她买个什么戒指呢;后来年年都画,画久了,哪一年拖了几天没画,她反而不习惯起来,却又碍于面子,从不央求他,只说自己品评的瘾犯了。画完的梅雪图,她都放在未央宫里,按年份逐一排列起来,这些年排下来也就颇为壮观——萧云澈感到十分欢喜,在一起这么多年,这是为数不多的他能够改变她的事。
“赠剪剪”
写完这几个字,他得意地展开晾在书桌上,长舒一口气,这才有闲心望一眼榻上的徐蕊君,她的面纱有一只勾环坏了,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半下来。萧云澈瞧着她这样子,颇觉此女长相有些古怪,忍不住踱过去揪起面纱一角,要给她盖上去。这真是奇了,平素他也不是没跟徐蕊君一起过过夜,今晚不知怎的格外别扭。
外头忽然传来鹤吉刻意压低的声音:“皇上,皇上。”
萧云澈停了手,问:“什么事?”
“未央宫那边传过话来,说皇后娘娘她……”鹤吉掩住嘴,换了一种口气,“皇上见谅,是梅姑娘。”
萧云澈骂道:“什么梅姑娘,你拣要紧的说。”
鹤吉忙道:“未央宫那位主子,说是病了。”
“病了?”
“未央宫的茯苓来报的。”
“什么病,太医看过了吗?”
鹤吉迟疑了一下,道:“茯苓姑娘说是太医这几天都在殷贵人那边伺候呢,太医院值守的都去芳菲殿了。”
“混账东西,”帘子忽的被掀开,萧云澈大步跨出来,“孰轻孰重还不知道么!”
鹤吉忙磕头:“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去吩咐。”
萧云澈却有事要问,只一手按住他的肩头,皱眉道:“她是怎样的病,是哪里伤了,还是不舒服头晕?”
鹤吉擦了擦冷汗,答道:“奴才实在不知。”
萧云澈顺脚就是一踢:“糊涂!要你何用!”
鹤吉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道:“奴才该死!这茯苓姑娘就是来告诉一声的,我告诉她皇上这时候又在休息,她就怕惊扰了皇上和里头娘娘,说了就走了,奴才没问清。”
萧云澈原地踱了两步,才道:“算了,朕自己过去一趟。”又像想起了什么,“里头画的东西,晾干以后给收好了,明天送去天禄阁裱起来。”
鹤吉多嘴问了一句:“那……里头娘娘呢?”
萧云澈道:“天亮了让她回章台殿去。”他吩咐完,又回到书房去换衣服,徐蕊君还未醒来,半吊着的面纱仍旧悬在半空中。
萧云澈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一把将她的面纱扯下来,那柔顺的纱巾刺溜一下滑落在地,和合二仙的刺绣隐约反射着烛光。
徐蕊君猛然惊醒:“皇上?”
萧云澈像是做了亏心事被发现了,干咳了两声。
“皇上这么晚还不睡?”徐蕊君揉了揉眼睛。
“朕要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皇上去哪儿呀?”
徐蕊君半坐起来,娇滴滴地伸了个懒腰,她看着萧云澈。
萧云澈也看着她。
她转头看了看鹤吉伸进来的头。
鹤吉跟她一对视,立刻把头又缩出去了。
徐蕊君的太阳穴猛然跳动了一下。
“臣妾……”
烛火不恰当地爆燃了一下,呲的一声,萧云澈不回话,把她的希望一点点搅乱了。
“……臣妾给皇上更衣。”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必然会到的。她认了命,肩膀低了下去,像支棱着的一口气忽然泄了,这场独角戏终究也是有散的时候,唱完了。
萧云澈“唔”了一声,张开双手任她穿衣,眼光恰好投在那幅刚画好的梅雪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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