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僖淡淡扫过房间布置,闻言微微一笑:“谭夫人有心了。”
张氏垂着头,并看不见幼僖眼中的冷漠,还以为讨得了郡主欢心,眼下正欢欣不已。
“郡主满意就好,要是还有不妥当的地方,尽管吩咐妾身,妾身即刻就着手去安排。”张氏越发殷勤起来,语气中都是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幼僖淡淡道:“不用了。让侍女都退下吧,有小芝伺候我就行,我不太喜欢外人在场。”
“这……”张氏迟疑,“恐怕有些不妥吧。”
幼僖仍旧耐着性子:“无妨。谭夫人安排已是非常周到,但我仍想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幼僖将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张氏饶是觉得这样做有怠慢之意,却也不敢违拗,只好带着侍女都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刹那,幼僖的脸色趋于冷漠,宛若山巅冰霜,透着阵阵寒意。
玉芙蓉这才抬起头打量四周,注意到面前的一扇屏风,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沿着金线勾勒的牡丹边缓缓抚过:“这就是百姓的衣食父母,住着比皇宫还要奢华的宅子,仆人近百,产业千万,而本该他尽心尽力为的子民,却在灾祸中流离失所,朝不保夕。”
话落,玉芙蓉讥诮一声:“真是可笑至极啊!”
幼僖不接她的话,但也觉得这座宅子是过于奢华了些。想她阎家世代忠良,祖辈皆受陛下器重,可阎府传至今日,却还没有一介知府来得堂皇。
山高皇帝远,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玉芙蓉打量过牡丹屏风,嗅着房中的熏香,忽然想起来幼僖刚进门时的反应,不由好奇:“这房里的熏香,是否有什么出处?”
幼僖透过屏风望向正中的一尊三足青香炉,语气森寒:“红梅迦南,一钱可值五十金。可我记得,这是御用之物,只供帝后与太后所用。”
玉芙蓉顿时花容失色,素手捂着嘴,难掩震惊:“天呐,谭仁贵竟然连御用之物都敢擅用,真是胆大包天。”
幼僖深深吸纳一气,阖上眼,沉默着不语。
两人在屋中收拾了好一会,才各自换了衣裳出门。门外,张氏与谭家姐妹都在外候着。
幼僖不免讶异:“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张氏堆笑上前:“郡主初次驾到,怕底下人服侍不当,所以妾身等皆在门外候着,已供郡主差遣。”
幼僖已走出房间,闻言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们这么伺候我,我只是借贵宝地换一身干净的衣裳,你们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去吧。”
谭家女眷闻言相互环顾,却也没有先一步的动作,而后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张氏,似乎在等着她的授意。
张氏笑容不减:“能伺候郡主,是妾身等人的福气。”
幼僖十分无奈,并不想她们像看守犯人一般盯着她,这让她心中十分不快。
张氏机敏察觉,于是赶忙着转开话题:“前方水榭中略备了些点心,郡主车马劳顿一路,想必也是累了。不妨移步水榭,歇歇脚,品尝香茗,吃些点心吧。”
幼僖并不想应邀,但挡不住有人盛情邀约,于是只好移步水榭。
水榭中/东西早已备齐,该有的不少,不该有的也一样不多。
张氏引着幼僖进入水榭,一众侍女齐声见礼,幼僖抬手免礼,被张氏引到上首落座。
目前水榭之中皆是女眷,若按身份,幼僖居于上首理所应当,也就不作推辞。
张氏上前道:“不知道郡主喜欢什么,府里最近倒是排了首新曲,不妨将乐姬叫来,给郡主解解闷如何?”
幼僖陡然听了这话,脸色倏然黯淡下来,张氏这是将她当作那些寻欢作乐的男人们了?
如今灾情未过,尚有百姓为食宿为难,张氏不止大摆筵席,竟还准备歌舞,实在是混账至极!
张氏小心翼翼觑着幼僖脸色,不知道自己刚刚是哪一句话说错了,竟惹得郡主不快,不免有些胆颤。
玉芙蓉观量众人反应,弯下腰,在幼僖耳畔适时开口:“郡主,忍得一时气,方能成就大事。”
幼僖听进去了她的话,森寒的面色回暖,努力按下不悦,勉强噙笑:“今日已经叨扰,大家坐下闲话家常即可,不必叫什么乐姬。都坐吧,安心吃会东西,毕竟都累了。”
张氏刚准备开口,幼僖却俨然已经不想理会她,端起茶盏,借着喝茶的动作将所有的不悦尽数遮挡。
张氏闹了一个没趣,只好乖乖回到位置上去,席间又主动说起江城的风土人情来,试图想要搏得幼僖的欢心。
其间幼僖不过敷衍几句,偶尔提问一二,也是对着江城地理人情,或是谭家女儿读书一类,都是些无伤大雅的问题,气氛倒也还是融洽。
宴至一半,幼僖借口出了水榭,带着玉芙蓉沿着鹅暖小径往前走。留意四周,见四下无人,匆忙的脚步方才缓了下来。
玉芙蓉知道她不高兴什么,不用等幼僖开口,她已替她先说出了口:“张氏是个没脑子的,二姑娘亦承了其母愚钝,不必在意。但我看着,那位五姑娘倒是个心思玲珑,有巧见的人。”
幼僖不置可否:“她像知道很多事情,却不说。我想,应该是她知道那些事情有关谭氏一族,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不说,也无可厚非。”
真要论起来,她身边这位可是比谭五娘有过之而无不及,撬开她的嘴,才真是难如登天。
似也预料到话题偏离,再说下去,怕是又要将自己给绕进去了,于是玉芙蓉极快的转了话题:“只是可惜那张氏那黏人了,郡主去哪儿,她就要去哪儿,要不是借口雪隐,怕是她也要跟着过来。”
提起这事,幼僖就忍不住的摇头:“本来想找个机会去谭仁贵的书房一探究竟,看样子是没有机会了。”
张氏一直跟着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她想要抽身去书房,实在是难。
玉芙蓉斟酌道:“如果今日没有办法去书房探探,郡主,不妨我们先回去,也好避免和谭仁贵碰面。”
玉芙蓉还是担心被谭仁贵认出,虽说是迟早的事情,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幼僖也有自己的考量,与她的想法并不冲突,也就应了。